瑟嘆了口氣,看著空空如也的冰箱,以及連碗都沒有的櫥櫃,回頭對神情依然自若的維托苦笑:「很抱歉,我可能趕不上三小時後的休息及午餐。」

  記得帥昭民跟他說過一個中國的俗語:巧婦難為無米之炊。瑟從沒想過自己真的遇到這種什麼也沒有的廚房,雖然設備齊全,但是跟樣品屋一樣。

  光可鑑人的大理石流理臺、四門對開式冰箱、烤箱、微波爐、食物調理器,能想到的廚具都有,但就是沒有鍋子。

  「有什麼麻煩嗎?」維托看來沒有打算回工作場,嘴上咬著一根巧克力條,滿臉無辜的眨眼睛。

  看起來真的好像他過去養過的狗,不管是感覺或者脾氣,明知道他指的是什麼,還是睜著圓亮的眼睛裝傻,偏偏他就是吃這套。

  「是這樣的,沒有調理用具及食物,我沒有辦法做菜。」

  「喔。」搔搔頭,維托從椅子上跳起來,腳步輕快地半走半跳到冰箱前將門打開。「啊!有起司,還有油漬黑橄欖,這是什麼?喔,紫色高麗菜。」

  看著他一樣樣把食物拿出冰箱,瑟不好意思說,他以為那應該是廚餘。起司剩下幾片碎塊、油漬黑橄欖只剩下油跟一顆橄欖,至於紫色高麗菜只剩下菜心──被咬過的菜心。

  他完全能理解為什麼饕餮會想要他用廚藝當交換,維托不可能去啃菜心,會啃的當然只有饕餮,而從菜心用袋子仔細包起來的模樣看來,他懷疑這是饕餮的點心。

  義大利人是很重視飲食的民族,現在這個冰箱只讓瑟感到一股淡淡的悲哀。

  「有很多飲料。」維托得意地舉著一打啤酒,對瑟眨眨眼。「瑟先生,要來瓶啤酒嗎?這是布列尼家族的酒廠釀造的,我個人認為比德國黑啤酒來的美味。」

  「很抱歉,我不能飲酒。」

  「啤酒算酒嗎?」維托很快抽出一瓶啤酒隨手從腰間擦過去,瓶蓋就掉下了。「那,葡萄酒也不能喝嗎?主人雖然是素食主義者,卻有點酗酒的傾向。」

  「酗酒?」那個男人嗎?沉靜到空洞,卻又犀利得嚇人。看起來是一個生活簡樸、認真規律的人,除了愛吃之外瑟沒辦法在那個男人身上下負面形容詞。

  畢竟,氣勢太強悍不能算是負面。

  「嗯,主人說他的血液是龍舌蘭。」哈!的吐出一口氣,維托抹掉唇邊的啤酒泡沫,趴在冰箱門邊嘻嘻笑。「瑟先生,你認為這三樣東西能做出什麼菜嗎?」

  呃......這時後瑟很希望自己有帥昭民的坦率跟直接,他遲疑地看著桌上的殘渣,高麗菜心上的咬痕讓他非常非常介意。

  「可以的話,是不是能外出購物?或者請人送東西過來?」

  他身邊的人飲食生活都很完美,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看不慣連「吃」這種民生大事都顧不好的狀況,當初他會選擇在離帥昭民住所徒步十五分鐘的地方開店,也是這個原因。

  喜歡的人讚美自己的廚藝,是無上的喜悅......心口抽痛了下,瑟很快的伸手按住,一抬眼卻看到維托明亮的藍眸流露好奇,不禁有點尷尬。

  「我請人送東西來好了,瑟先生您需要什麼?」維托很體貼的沒有追問,瑟鬆了口大氣,但臉上還有來不及褪去的薄紅。

  「有紙筆嗎?我想應該會需要不少東西......」鍋具、刀具、食器之外,他很想把眼前這個冰箱塞滿,現在實在是空曠的讓人難過。

  「您稍等。」碰得關上冰箱,維托抓著啤酒哼著歌,離開廚房。

  不一會兒回來時,手上只剩喝到一半的啤酒跟紙筆。「主人交代我轉告瑟先生,他對於芹菜、胡蘿蔔跟蘑菇不太有興趣。」

  挑食嗎?瑟忍不住低聲笑了,他不是第一次遇見挑食的人,一開始會很客氣的只舉兩三樣不愛吃的食物,接著就會越來越多,他很好奇未來饕餮還有什麼東西是打死不吃的。

  「好的,我會盡量避免這三樣東西出現。」

  帥昭民平時什麼都吃,但偶爾心情不好或者很累的時候,就會特別堅持只吃某些料理,那種只對展現他的任性,經常讓他感到虛榮。

  為什麼總會不自覺想著帥昭民?握著筆的手緊緊捏著,才寫了兩三樣食材,但都是帥昭民喜歡的東西。

  遺忘愛情要花多久的時間?他不知道答案,也沒有人能告訴他。獨一無二的地位放在錯誤的定位上,他該怎麼學會去釋懷?

  會不會後悔?會不會心痛?會不會......

  「瑟先生?」維托充滿活力的聲音小心翼翼、帶點擔心的傳入耳中,瑟愣了下茫然地抬起頭,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無意識地在紙上胡亂畫著幾何圖形。

  「抱歉......方便的話,請借我電話好嗎?」他認識的業者不知道願不願意送貨到這裡來?「請問,我能告訴認識的業者這個地點嗎?」

  「當然可以,請稍等。」

  既然做了,就不要在胡思亂想。不要連朋友也無法繼續,至少他們還是朋友,獨一無二的好友。

  「維托呢?」

  「饕餮先生?」被突如其來的詢問驚嚇了跳,瑟下意識退了兩步拉開跟饕餮的距離。

  站在後門的男人手上抓著啤酒瓶,唇邊帶著水氣及些許泡沫,被隨意地用手背擦去。汗濕的薄T恤外套了件短袖襯衫,瑟猜想應該是防風吧!

  「他說需要很多東西。」接近銀色的灰眸很緩慢地將廚房看過一圈,最後停在瑟身上,過於平靜的神情反倒讓人心慌。

  「是的,冰箱......有點空。」瑟說的很含蓄,現在應該是淨空。

  「是嗎?」似有若無地點點頭,饕餮仰頭灌了一口酒,肩膀靠在門框上,看起來有點昏昏欲睡。「瑟先生,你會做巧克力派嗎?」

  「會的,您想要怎麼樣的巧克力派?」原來是點菜嗎?雖然是一出現就會讓他喘不過氣的男人,瑟卻覺得很可愛。

  「嗯......」端正的眉微微蹙起,饕餮陷入沉吟。

  「黑櫻桃酒巧克力派!」拿著電話回來的維托響亮的大喊,藍眼燦亮的幾乎像太陽。

  「不。」簡單的一個字,透過饕餮的唇卻有很重的壓力。灰眸淡瞥了維托一眼,很快又回到瑟身上。「碎果仁黑栗酒巧克力派。」

  「那我做兩種......」原本默默噘起嘴的維托一聽瑟這麼說,歡呼著跳起來。

  瑟深深覺得,這對主僕平時雖然合作無間,但一定會為了甜食反目。

  「瑟先生,請用。」維托用像是唱歌的語調將電話遞給瑟,一臉得意地看著自己的主人嘿嘿笑。

  「小人。」饕餮沉默了幾秒,冷淡地丟出評語。

  「主人,話不能這樣說,我也忍耐了很久!美國的甜點除了甜味之外,什麼也沒有。」維托用力搖著頭,褐色的髮飛揚著,瑟差點伸手過去搓揉。

  「叛徒。」饕餮還是平淡的丟出一句。

  「主人,我怎麼會為了巧克力派背叛您?」維托皺起臉替自己辯解,雖然不至於到捧心哀號的莎翁劇,但情緒很到位。「如果是戚楓蛋糕的話,主人懷疑我也沒話說了。」

  電話剛接通,瑟卻忍不住噗的聲笑出來,美麗的臉上浮出狼狽的暈紅。

  「暴食。」饕餮還是那樣波瀾不興,灰色的眸緊盯著瑟,看得他渾身不自在,快要連話都說不順了。

  「主人,瑟先生不能吃。」

  這句話是雙關語嗎?瑟輪流看著主僕兩人,險些忘記回應電話那頭的詢問。臉頰上開始熱燙起來,低垂的纖長眼睫輕微的顫動,盛著的金色陽光破碎散下。

  「抱歉,我臉上沾了髒東西嗎?」摀著話筒,瑟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發抖,不是害怕而是一種他沒有辦法理解的情緒。

  「不。」饕餮將喝空的酒瓶隨手扔給了維托,巧妙接住後維托帶著詭異的微笑離開,饕餮則靠近了幾步。

  「呃......饕餮先生,我正在......請問有事嗎?」那頭熟識的蔬菜店老闆一邊對他道謝接著收線,瑟也只能掛斷電話,侷促不安地看著饕餮沉靜但空洞的灰眸。

  「能舔嗎?」饕餮修長的指上帶著勞動者的硬繭,依然顯得尊貴。現在,正指著他的手,明明每個字都是英文,瑟卻無法理解意思。

  「舔?」是他所想到的那個動作嗎?緊張地看了眼自己的手,乾淨整齊的指甲在深色的肌膚上很顯眼,除了電話之外沒有拿任何可以吃的東西。

  「很好吃的顏色。」饕餮緩緩舔著唇,讓瑟想到之前他吃著三明治的模樣,嘴唇上帶著一點美乃滋的油光,的確是很美味的顏色......

  意識到自己的胡思亂想,瑟猛地漲紅臉,慌張地往後退,直到後腰撞到流理臺為止。

  「抱歉,我、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......」

  「嗯......」饕餮微微歪著頭,還是那樣的面無表情,瑟卻覺得自己快要被羞恥淹死了。「可以舔嗎?」

  這讓他該怎麼回答才對?瑟一對上那雙灰眸,就慌張的閃躲開,不只臉頰,他全身都滾燙起來了。

  「我不能吃。」乾咳了兩聲,瑟努力維持冷靜回答。「現在不行。」

  「那下次吧。」

  下次?瑟沒有勇氣看饕餮,摀著臉倒在流理台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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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次啊......(  ̄ c ̄)y▂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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