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其實跟在小巷裡經營咖啡廳時沒有差很多,剛將麵粉調和好,趁著醒麵的時候,瑟將剛煮好的馬鈴薯去皮,等等壓成泥後可以做蔬菜煎餅。

  他幾乎從早到晚都在廚房裡忙,幾天的相處下來他面對饕餮時不再有那麼大的壓力,只是難免還是會提心吊膽,特別是牽扯到「舔」的問題時。

  做菜難免身上會沾到一些醬汁或麵粉之類的東西,過去瑟不太在意,做完之後一次清理掉也就算了。特別是做烤或煙燻的料理時,身上往往會充滿該種食物的味道。

  第一天他做完饕餮指定的菜單,將十人坐的長桌擺得滿滿的,才第一次知道人的食量可以驚人到什麼地步。

  看來,冰箱會是淨空的原因,不只是因為這對主僕不善料理家務,更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吃太多。

  食物消失的速度讓瑟不知不覺跟著拼命塞食物進嘴裡,完全無法像平常那樣優雅地一頓飯吃上一小時,慢慢咀嚼、細細品嘗,不只用味蕾享受,也要用眼睛去欣賞。

  饕餮及維托並非沒有仔細品嘗,實際上饕餮咀嚼的動作看來緩慢確實,每一口食物看來都有咬上三十次,然而速度絕對不是一般人的三十次。

  看這對主僕吃東西也算是一種享受,速度當然是無庸置疑的驚人,八人份的水煮馬鈴薯在短短的十五分鐘內消失無蹤,他只來得及夾兩顆在自己的盤子裡。但兩人絕不會給人狼吞虎嚥的感覺,每一口食物都是仔細品嘗後才嚥下的。

  一餐下來,只花了將近一小時,瑟還有幾口千層麵沒吃完,桌上所有的盤子都已經淨空,饕餮灰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瑟不放,讓他幾乎沒辦法把嘴裡的食物吞下。

  「請問,分量還足夠嗎?」肚子其實還有點空,瑟並不是小食量的人,但在那雙灰眸下,他只覺得喉頭被緊緊捏住,什麼東西也嚥不下去。

  「嗯。」饕餮舔了下帶著油光的唇,若有所思的點點頭,視線緊盯著瑟臉上的某一點......很讓人不知所措的一點。

  瑟被看得沒地方躲,只好低下頭假裝摀著嘴輕咳,饕餮的視線依然盯著不放,幾乎要把餐巾給燒穿似的。

  「點心您想什麼時後吃呢?」意識到無論怎麼遮掩,也不可能擋住饕餮的視線,瑟也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在意。

  「能吃嗎?」這是饕餮第三次問出他無法回答的問題。

  看著自己眼前剩下的千層麵,瑟事後怎麼回想也想不透自己那時後是怎麼了,點點頭他將盤子推向饕餮:「請用。」

  「哦!主人,您真卑劣!」天底下一定不會有哪個僕人這樣批評自己的主人,瑟對著維托抱怨的臉輕笑出聲。

  「那我不客氣了。」饕餮是教養很好的人,雖然吃東西的方法讓人驚訝。

  點點頭,瑟仍輕聲的回道:「請用,若是不夠我晚點多準備一些......」

  來不及吐出的字句,被饕餮含住了。

  短短的幾秒,但確確實實饕餮的唇貼上他的,舌尖從他的唇間舔過,因為正張口說話的關係,饕餮直接觸碰到了他的舌,灰色的眸隱約瞇了下。

  瑟出生以來第一次被嚇得無法反應,腦袋一片空白,嘴唇上的觸感異常敏銳了起來。

  將他的唇舔過一回,也舔到了唇角跟舌尖,饕餮若無其事地退開,兩三口將千層麵掃光。

  「沾到了。」維托看瑟全身僵硬,滿臉通紅的模樣,很好心的提供解答。

  「沾到了?」轉頭的時候,肌肉扭動的聲音在耳朵中十分清晰,美麗深邃的黑眸中只剩下滿滿的驚惶。

  「番茄醬。」維托指指饕餮,瑟望過去的時候,剛好看到他將唇上的醬料舔掉。

  番茄醬嗎?腦袋嗡嗡作響,一股暈眩讓瑟險些摔下椅子,他才發現自己忘了呼吸,連忙用力喘了好幾口氣。

  絕對,不可以在饕餮這個男人面前沾到任何可以吃的東西在身上。這是瑟在第二次手被毫無預警的抓去舔、第三次臉頰被舔、第四次指頭被含住......之後,所得到的沉痛教訓。

  但就算他身上沒沾到任何食物,饕餮還是很喜歡湊在他身上聞味道,這就完全沒有辦法制止或預防了,畢竟做飯的人身上不可能沒有食物的味道。

  饕餮其實不難相處,扣除掉對食物驚人的執著之外,是個有趣的人。

  因為在餐桌上瑟搶不贏也沒有那種氣勢跟主僕兩人搶食物,他已經習慣在做菜的時候先吃點東西。

  很快剝好三十顆馬鈴薯皮,他將自己要吃的幾顆挑出來切成一口大小方便工作的時候吃,剩下的全部壓成泥。

  配菜方面,因為饕餮吃素,維托卻是肉食主義者,他必須要分開來做,相對上也比較花時間。

  唯一的好處是,瑟發現若自己身上帶著肉類的氣味時,饕餮會站在一定的距離外歪著頭思考要不要靠近。

  這應該也算是壞心眼吧!三餐裡,瑟會刻意挑一餐最後料理肉類,讓自己能得到一點喘息。

  將馬鈴薯泥調好味,瑟接著將水煮紅蘿蔔打成泥。

  這也是最近的小樂趣,在饕餮的食物裡混入他不吃的蔬菜,以前用在弟妹身上矯正偏食的小技巧,如今用在饕餮身上成效依然很好。

  雖然食量很大,饕餮卻相對的挑食。雖然是素食主義者,不願意吃的蔬菜卻很多,他很少看見哪個義大利人討厭洋蔥跟蘑菇。

  除了茄子、紫色高麗菜跟番茄之外,所有顏色艷麗的蔬菜都不吃。除了蕪菁之外,白色的青菜也不太喜歡,還好綠色的菜饕餮只有芹菜不喜歡。

  喜歡的菜式向義大利麵、千層麵、義大利餃子、水煮馬鈴薯,就算每天吃一樣的食物也不會抱怨,真不知道該說是麻煩還是單純。

  倒是對甜食的要求很多,這幾天以來,只要出現相同的甜點,饕餮就會露出空洞的表情,吃還是照吃,但是巴在他身邊的時間會變長,算是無言的抗議......不,不能說無言,饕餮會低聲地用義大利文喃喃自語,全部是點心的名字。

  相處過後才會知道,饕餮其實是個聒噪的人,休息時間要不是跟維托用義大利文聊天,就是跑到廚房來一邊啃著瑟準備好的水果跟小餅乾,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,多半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,不太有邏輯跟關聯性。

  瑟並不討厭跟饕餮閒聊,特別喜歡聽他敘述關於玻璃製作的小事情。

  從幾件事情去拼湊,瑟終於解決了饕餮之前關於「教士會準備」這件事情的疑惑。身為玻璃藝術家,同時又是虔誠的天主教徒,加上饕餮沒有錢不夠用的問題,在義大利的時候幾乎都在幫教堂修補各種藝術品玻璃。

  『我喜歡陽光照過彩色玻璃的時候那種光彩。』講這句話的時候,饕餮坐在廚房長吧檯上,正在偷吃瑟剛準備好的義大利餃子餡。

  『我沒進過教堂,不太明白那是什麼感覺。』瑟看過一些彩色玻璃拼貼的花草圖像,但向來不是很留心。

  然而,饕餮灰色眼眸裡淡淡的神采,讓他突然興起一股想看的急切。總是沉靜略顯空洞的眼眸,原來也可以流瀉出生氣,那是非常美麗像是水晶般的光彩。

  第二天午餐後,饕餮塞了一個油紙包給瑟,淡淡的道:『你可以裝飾起來,對著陽光會很美。』

  維托在一旁摀著嘴像在偷笑,瑟莫名感到一陣尷尬,美麗的臉龐上浮出淡薄的紅彩。

  打開後,瑟驚訝地輕啊了聲。那是一塊掌心大小的彩色玻璃繪畫,是一頭鹿在充滿陽光的林子裡,低頭喝水的模樣。

  雖然不大,但做工非常精細,他照著饕餮說的將玻璃拿起對著陽光,驚喜的發現畫上的景色像活起來了,似乎可以看見小鹿呼吸時身軀微微起伏、風吹過樹葉擺動出沙沙聲。

  那塊彩色玻璃繪畫現在就裝飾在琉璃台旁的窗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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