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鬆手?」皇上淡淡挑起眉,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。

  「是,兒臣要鬆手。」心很痛,痛得離非幾乎沒法子順利呼息。他臉色慘白,卻堅定地與皇上對望,沒有躲開。

  「朕是你的嗎?」皇上似乎冷笑了,美麗的黑眸宛若臘月裡的寒霜,讓少年瑟瑟地顫抖。

  薄唇動了動,氣息一時沒能順過來,離非發出嗆噎著的輕咳,往後縮了縮,不自覺又啃起嘴唇來。

  太淺的唇染上些許血色,讓皇上覺得異常刺眼,他伸手欲頂開少年自殘的細牙,離非狠狠一震,驚惶失措地閃躲開,整個人撲倒在被褥裡。

  「小六,鬧脾氣也要有限度。」無法對自己撲空的手視之淡然,皇上冷哼了聲,往下又快又狠地扣住了少年小小的下顎,硬將那張臉扳向自己。

  身為帝王,他給的不夠嗎?為了一個像桂花般淡影的少年,他破了多少例?讓少年入住只屬於他的地方,順著少年的喜好取悅他,不夠嗎?

  「不是......兒臣並非與父皇鬧脾氣,兒臣只是終於醒悟了,不該有的奢求不該求,人生在世不該有妄念。」被略嫌粗爆的抓扣弄得很疼,少年仍然努力平靜地開口。

  不能哭......不能遲疑迷網,他沒有資格。

  「妄念?什麼稱之為妄念?朕倒有些興趣聽聽。」知道自己已經在少年蒼白的肌膚上留下指痕,皇上依然緊扣不放,直瞪著少年淺色的眸。

  驚恐、依戀、不捨及堅持,就是沒有眼淚。他不記得少年愛不愛哭,但很多時候他瞧見的這雙眸,總是含著淚水,畏懼又愛戀地望著他,用盡了力氣似地不哭出來。

  少年現在的眼神,讓他想起了魯婕妤,在被下獄前也是這般看著他,輕聲柔語地說著:『臣妾無罪。』

  那明明白白的喜歡,確確實實的說要,都是妄念?長指扣得更緊,離非小臉痛苦地扭曲,卻咬著牙不肯唉痛。

  初會時,少年似乎也是這種硬脾氣,明知他震怒了,依然咬著問題不肯放......木頭啊!那時候他心裡只覺得這根愣木頭很讓人有趣,分明恐懼得幾乎昏死,卻不曾退縮。

  那時他確實是充滿興味,卻沒有愛憐......愛憐?太可笑了!他怎會對這樣一個淡而無味的人有愛憐的心緒!

  他只是想瞧瞧,這種骨氣的底線在哪兒,要怎麼樣才能毀了那種凜然的模樣。出乎意料的簡單,乏味又可笑,他卻是為了這種小事將少年記上心的。

  「父皇......兒臣喜歡您,這就是妄念了,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,皇后娘娘也是因此才想除去兒臣吧。」他不怨也不怪,這不是皇后娘娘的狠心,都是他自找的,害了雲似也害了月太醫。

  太醫還好嗎?他不知道該不該問,父皇既然讓人廢了雲似,是不是也讓人對月太醫不利?可他掛心,無法不掛心呀!

  在這宮裡,待他好的人就是雲似跟月太醫了,離殤當然也對他好,可畢竟是太子,種種禮教規範,他們能見面的機會著時不多,先前他傻了,離殤也沒能來探望他。

  無妨的,沒有景物來就人,而是人去就美景,他想念離殤,該他去探望才是。

  「你對離殤,就不是妄念?」離非的總是藏不了心事,皇上冷笑著將他的臉又抬高了些,少年發出痛苦的悶咳。

  「離、離殤不同,不同的......離殤是我最心愛的小皇弟,是宮裡唔......」一根長指猛地塞住他嘴裡,驚惶之下離非不願咬傷皇上,氣一叉想咳卻又慌張地張著嘴,小臉頓時漲紅了。

  「不許說他是最美的景色,我聽膩了。」皇上的笑聲輕柔得令少年背脊發寒,張著的唇角滑出了含不住的唾沫。

    皇上的指頭依然卡著不動,捏著他下顎的手也沒放,離非頸後的肌肉幾乎繃得扭起來。他不懂,父皇究竟為什麼要在意他,他瞧清楚了事實不好嗎?父皇不一直要他懂嗎?

  「咬。」絲滑如水的輕語,掃過了耳畔,蔓延了整身,離非輕顫,眸底浮出迷網。

  咬?咬什麼?

  「狠狠地咬,咬出血,咬上你的齒痕,咬。」

      總是極為乖順的少年,細白的牙被驚嚇著似地在皇上的指彎處刮搔過,卻沒有當真咬下,淺色的眸惶惶不安中隱約帶著請求,直勾勾地瞧著皇上。

  那雙眸,很軟很畏懼但並沒有退縮,像是罩著一層水霧,卻沒有落淚,只是瞧著,瞧得皇上心頭一陣煩亂,躲開來。

  「為何如此看著朕?」悻悻然將指頭從少年嘴裡抽出,牽著一線銀絲,皇上稍一遲疑,仍湊近在離非尚未合起的薄唇上竊了一吻。

  「父皇不要兒臣看,兒臣此後就不看。」離非縮了縮,儘管依戀仍強迫自己退開,守著君臣父子該有的分際。

  「為何如此看我?」皇上輕聲柔語地又問了一回,他沒再動手扳少年略泛青的下顎,反到仔細瞧著離非垂下的眼睫,在兩人貼近的呼息裡,輕微地顫動著。

  他幾乎沒有如此近且仔細地瞧過這個兒子,淺淡的眉、淺淡的眸、淺淡的唇、淺淡的人,不需特意細瞧,后離非不過就是個影子般的人,他一直知道。

  當年寵溺著魯婕妤的時候,他細細刻劃過美人的眼眉鼻唇,縱使愛遲即忘,淡影仍留在腦中。至今他依然記得魯婕妤笑的模樣,在花架下及金色散落的日光下,微微皺著小巧鼻尖對他笑。

  離非確實全然沒有魯婕妤的清麗秀美,為何會是這樣的孩子?

  低垂的眼睫並不濃密也不纖長,只是恰如其分地遮擋住了眼眸,隱隱灑下一層淡影,落在小巧的鼻梁兩側。他喜歡少年圓而有肉的鼻尖......

  他知道少年正在想著要怎麼回答,那顆古板老實的小腦袋裡,總是規規矩矩認認真真的,為太多不該煩心的事情煩惱,謹慎畏懼冀望著自己不染是非。

  略垂首,皇上在離非鼻尖啃了一口,少年立即往後躲閃,卻被他守株待兔的手摟著滿懷。

  「告訴我,還不夠嗎?我對你還不夠嗎?」

  「父、父皇......您是天子,屬於天下而不屬於兒臣,太多了並不應當,請父皇....」少年的唇被他狠狠啃了一口,發出可憐的痛哼,驚惶失措地噤了聲。

  「你不要?父皇不要,臨也不要?」

  「兒臣不該要,父皇......」唇又被啃了一口。

  他想要!他想要的!但不成,月太醫為了他重傷,雲似還會不會願意對他笑?願不願意同過去那樣陪著他?

  「父皇又要兒臣什麼?」話出口,離非卻先愣了,這是雲似題過的問題,雲似說臨連自個兒要什麼都說不清......父皇要的是后離非這個皇子,還是一隻新奇乖順的寵物?

  要什麼?皇上輕扯眉心,沒有立即開口,只是貼著離非的唇愛憐地磨蹭。

  無論他要什麼,離非都得在他身側。

  「父皇,兒臣放手了,您......您也......也放手好嗎?」

  「就算讓你出家?」皇上摟著離非的手微微鬆了些,卻一口啃得他薄唇沁血,皺起了臉。

  「是,兒臣心甘情願......」原本,只要能帶著與臨與離殤的在一塊兒的那些美夢,一生長伴古佛青燈也心滿意足了。

  而今,他什麼也帶不走,孑然一身。

  娘知曉了,會怎麼笑話他?說他傻,還是同雲似一般,冷冷的什麼也不說,只是瞧著,瞧得他心虛?

  「是嗎?」皇上像是笑了,發狠將懷裡瘦小的身軀緊摟得幾乎揉碎那般。「為了月道然,你心甘情願?」

  「月太醫、月太醫......不該替兒臣擋那刀,那是兒臣的錯,是兒臣的罪......」眼前染上一片紅霧,離非暈眩了下,幾乎嘔吐。

  「就算他當年為了佘雲似,害死了魯婕妤?」

  「害死娘?」離非身子一繃,掙扎著要退出皇上胸口,卻被更使勁地摟得幾乎喘不過氣。

  是啊!月太醫的確說了,娘不是做錯了被罰,而是做得太對......娘是被陷害了嗎?

  皇上笑了,哈哈大笑,胸口的震動讓離非心口疼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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