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皙細長的手指,輕輕掂起一片碎冰,不往自己嘴裡放,卻遞到了身側正努力背書的小男孩嘴邊。
「二師兄,淳于不需要。」稚嫩的童聲用辭卻老氣橫秋,他忍不住笑出來。
「淳于不需要嗎?」他自得其樂的重複一回話尾,收到一道不悅的視線,聳聳肩。
「好吧!可本王非常需要。」對小男孩吐吐舌頭,將指腹上融成水的碎冰,往小男孩粉嫩的臉頰上一抹。
「二師兄!」狼狽的躲閃,小身體差點摔到椅子下。
長臂一撈,他把小男孩撈進懷裡,放聲大笑。
「二師兄!淳于正在背書!」粉嫩的小臉蛋染上一層暈紅,小男孩蹙起眉扁著嘴怨,倒是乖乖的由著他摟著。
「本王看看……」抽起小手上的書,心裡也佩服,即便差點摔成爛泥巴,還是卷不離手啊!也難怪師父要這小小師弟謀官別習武。
「二師兄,您不是要教淳于讀書嗎?」小臉貼著他胸口,仰望的大眼眨了眨,的確是個秀色可餐的孩子……
「你每本書看一回就記下了,本王沒啥好教的。」戰國策……他將書塞回小手裡,把懷中的小身子穩穩放回椅上……
唷!這是……衣袖被小手扯著,這是代表?他看著小男孩脹紅的嫩臉笑笑。
「淳……淳于……」小臉紅得像火燒,慌慌張張的鬆開手:「淳于不是有意的,二師兄別介意。」
「當然,本王一點也不介意。」拉拉微皺的袖口,他回答得很快,秀色可餐的小臉上瞬間有一點失望。
掂起碎冰放入口中,他愛極了這種沁透心肺的涼意,真不懂這少年老成的小小師弟為啥不喜歡?想了想,他還是又掂了碎冰遞到小男孩嘴邊,得了個蹙眉的瞪視,他不以為意的笑笑。
他還記得當年父皇送給他的那匹野馬也是這副模樣,除了地上長的草什麼也不吃,可他每天每天,都拿著蘿蔔去餵馬,半個月後馬還是吃了……不知道這個小小師弟多久才肯含這碎冰呢?
「王爺,夏校衛到訪。」唷!這可熱鬧了!
看看小男孩原本有些困擾的小臉沉了,他將融了的冰水又往那嫩頰上抹,小肩膀縮了縮,這回倒是沒躲開了。
「讓鵬羽一起聊聊?」
「不,淳于討厭大師兄。」唉呀!說的可真明白。他哈哈大笑。
「好吧!本王去同大師兄說。」才站起身,衣襬被扯住。
果不其然,回頭就見著那張秀色可餐的小臉,一臉期期艾艾的。「示兒?你這樣本王動不了。」
「二……二師兄會去很久嗎?」如果是呢?他挑眉不說話,很期待接下來會聽到什麼。
「假若二師兄打算去前廳坐,淳于也……」
「不,說完你的話就回來。」拉回衣襬,他摸摸小男孩的頭頂,離開涼亭。
不管他打算去多久,讓大師兄跟這小小師弟見到面都不會有好事。
「的確是很秀色可餐……」小小的臉、大大的眼,挺翹的鼻跟除了誘人以外沒別的好說的小嘴……好吧!他能理解大師兄像匹發狂的公馬,死心眼的纏著小師弟不放。
還沒走進前廳,他已經聽到急躁的腳步聲來回繞圈子,搔搔臉他顯得有點無趣。
「鵬羽。」
「隱月!示兒呢?」一見到他,青年原地繞圈子的腳步停了,急切的往他身後瞧。
「示兒說:『淳于討厭大師兄。』所以只有本王。」捏著嗓子模仿小男孩稚嫩的童音,末了他忍不住大笑。
「隱月!別又笑我!你明知道……示兒為啥討厭我?」粗糙的大掌慌亂的搓了搓,黝黑面孔上充滿挫敗。
「因為討厭公馬吧!」不過他不討厭就是了。伸手握住師兄的手,免得他看了煩心。
一冷一熱,湊得起來也算奇聞了。
「唉……隱月,幫幫我吧!示兒老躲著我。」反手握住他涼涼的手,熱切的眼神令他有些招架不住。
幫?他自認為已經仁至義盡了,就算再怎麼看他,更多的事情他也做不來。
「鵬羽,喝茶嗎?」招招手,僕人立刻將茶點都備上了。
「喝酒能嗎?」一個八尺壯漢垮著肩,怎麼瞧怎麼礙眼。
手還被握著,所以他只聳聳肩:「可是可,你明兒不是要到漠北去了?」
「嗯!三五年就能回來吧!」北方戰事有點吃緊,青年仍一副輕鬆的模樣回道。
「直著回來還是橫著回來?」皺眉,他不由自主握緊手中的大掌。
北方的守將這個月初已經換上第四個了,也不過才一年半……他……嘆口氣,招來僕役把茶點撤下換上酒。
「總覺得你這麼問不簡單,怎麼樣是直著,怎麼樣是橫著?」爽朗的笑問,青年握著他到桌邊坐下。
「燒成骨灰或是刻成木牌。」
「呸!別咒我!我會騎在馬上回來。」青年抓起酒壺斟滿酒,豪氣的一口喝乾。對他所說的話一點也不在意。
「讓示兒來跟你道別嗎?」
「他願意嗎?」虎眸一亮,他壞心眼的笑笑。
「願意,一定願意,他討厭的大師兄要離開京城了。」
「隱月!」不悅的低吼,青年悶悶的又喝乾一杯酒。
放聲大笑,他替自己斟滿酒,一口喝乾。
唉……一路順風啊!
※ ※ ※
事隔十三年,后隱月儘管貴為當今皇上的叔父,他還是在深夜裡被挖出被窩,睡眼惺忪的接待這不請自來的客人。
而這還不是第一次,應該說每個幾年就得來一次。總算,這是一個夏夜……去年大冬夜裡被挖出被窩,害他病了好幾天。
「你不走大門的嗎?」打個哈欠,他揉揉眼,幾乎趴倒在桌上。
「隱月,示兒呢?」好不容易從海南島風塵僕僕的趕回,夏滄濫開口第一句就這麼問。
之前他到太傅府去找人才知道,太傅府已經搬了。到了新太傅府,卻依然撲了個空。他只能跑來問師弟兼好友的逍遙侯。
「誰?」掏掏耳,隱月勉強打起精神,不過他的耳朵還醒不過來,聽甚麼都模模糊糊的。
「示兒!」幾乎是吼叫,夏滄濫緊緊握拳,壓抑著他的怒火。
「別吼……」嘆口氣,隱月很想告訴好友,這時候該發火的人怎麼瞧都是他才對。
「隱月,我想帶示兒走。」在好友對面坐下,夏滄濫黝黑的臉龐異常堅定。
「恐怕很難,十三年前你沒帶走,現在是不可能的。」打個哈欠,隱月懶洋洋的伸出手指對夏滄濫搖了搖。
「十三年前示兒還小,我不想逼他。」像隻被困死的猛獸,夏滄濫捧著頭低吼。
「十三年前的示兒……跟三年前本王那小皇姪差不多大。」搖搖頭,隱月發現被吵醒的管家就站在他門外,招招手。
「鵬羽,喝一杯嗎?」看來今晚要睡是不可能了,他也不反對今晚把事情解決。
「一罈。」
「那就來個兩罈吧!順便來點小菜。」酒醉好辦事,他也該把這十多年的孽緣理清楚了。
省得每回被挖出被窩,都談論同一件事。十三年了,他也厭煩了。
「隱月,為什麼讓示兒去當個太傅?」想起小皇帝,雖然身為臣子不好說甚麼,夏滄濫總是有點微詞。
若不是這皇帝抓著示兒不放,他去年就帶走示兒了。
「你不覺得本王那皇姪挺可愛的?」雖是夏夜,還是有點寒意,隱月抓過外袍披上,仍抖了抖。
「冷嗎?我忘了你體虛……」慌張的搔頭,夏滄濫想了想移到隱月身邊。「這會暖點。」
「要不要索性摟著本王,那更暖。」壞心眼的笑道,果然瞧見好友的耳根微微發紅。
「唉!隱月,你老是這樣滿口不正經。」大掌不悅的把那頭散落的髮揉得更亂,聽到幾聲哀叫。
「是是是,夏將軍,你就『手下』留情吧!」連忙躲開,隱月狼狽的撥了半天才終於重見天日。
看著他隨手將黑髮束起,夏滄濫嘆道:「你跟示兒一樣,都有頭美麗的黑髮。」
「身為男人,這種讚美本王該開心嗎?」隱月哼了聲,對男人皺眉。
酒菜很快的送上來,隱月屏退奴僕,替兩人斟滿酒率先乾了。
「隱月,幫我帶走示兒好嗎?」喝完酒,夏滄濫才終於把今天的目的說出來,得到一記白眼。
「鵬羽,做人別這麼死心眼。」他身邊盡是這種死心眼的傢伙,四年前好不容易才送走了一個,現下又得處裡一個。
「你明白的,我對示兒死不了心。」
「不怎麼明白。」要說也不是真這麼不明白,可見了夏滄濫的模樣,隱月就想惹他。
「隱月!假如你四年前願意繼承大位……」一伸手,擋住了好友接下來的話,隱月搖頭。
「本王繼承大統是不可能的。」
「這幾年我一直想問,你都不肯說。」看著那隻白到有些發青的手,夏滄濫嘆口氣,伸手握住。
掌心暖洋洋的,隱月揚起唇角:「鵬羽,你認為我成了皇帝,示兒就會跟你走嗎?」
「當然,他現在盡守著那小皇帝……總不會,他現在就在宮裡吧!」唬!的一聲猛站起身,他看起來就要往外衝。
「鵬羽啊!」用力一扯,把好友拉回來,隱月不懷好意的笑笑:「就算我是皇帝,你一樣帶不走示兒。」
「怎麼說?」虎眸狠瞪,被他拉著夏滄濫不敢隨便亂動,聲音倒是毫不克制的吼得人耳朵都發麻了。
「你以為示兒幹啥這麼厭惡你?當年你要去漠北打仗,他可是說過:『淳于最討厭大師兄』這話喔!」涼涼的手緩緩握住厚實高溫的大掌,雖然喝了酒,他身子還是不太暖得起來。
被握住,夏滄濫很自然的反握回去,身軀往隱月挪了挪。他知道隱月體虛,分他一點體溫是從小習慣的。
不過……「示兒只說了『討厭』,可沒說『最』。」
「唷!一點小事別這麼婆婆媽媽。」又喝乾一杯酒,隱月擺擺手。
「好吧!你想說甚麼?」搖搖酒罈,已經去了大半,夏滄濫感到有些微醺,隱月似乎也是。
雪白的臉頰不若之前的缺少血色,倒是透著一層嫩紅。
他知道隱月的酒量極好,這麼早就露出醉意倒是有點奇怪。
「你唷!整日練功,才去漠北沒幾個月就當上了守將……本王說過看你騎著馬回來,很開心嗎?」
「說過,還硬把我灌醉,丟進霓璇館。」想來就滿心不快,虎眸瞪了隱月一眼,被回以賊貓似的微笑。
「所謂『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』,本王只是想讓你嘗試一下風流鬼的滋味。」
「哼!託您的福,示兒連看到我都煩。」只怪自己當時太慌張,蒙頭蒙腦的衝出霓璇館,才發覺竟然是半裸的,還恰好被一起逛夜市的示兒及隱月瞧見。
想來就恨得牙癢癢,偏偏他拿當場放聲大笑到幾乎蜷成一團的隱月一點辦法也沒有。
聳聳肩,隱月朝夏滄濫身側縮了縮:「本王也不知道,原來你第二日是打算找示兒,問他願不願意跟你一塊兒走的。」
「為什麼你當皇帝示兒也不願跟我走?」這才發覺自己又被隱月牽著鼻子走,夏滄濫恨恨的問。
「因為……示兒當年可是喜歡本王的。」又乾了一杯酒,隱月倒進了夏滄濫懷裡。
「什……你……」連忙扶住他不穩的身子,夏滄濫還來不及反應過來,也發覺自己竟然使不出一點力氣,順勢就被推倒了。
咚!的一聲,後腦狠狠撞在地上,他痛得齜牙裂嘴,眼前霎時一黑。
「本王是不能繼承大統的。」倒在他身上的身軀磨磨蹭蹭的,他連忙伸手抓住不讓隱月動。
「隱月!你給我喝了什麼?」頭有些暈,勉強還能有點力氣,但身子熱了起來。
「你死心眼,本王也死心眼。」像是沒聽見他的問題,隱月把酒罈抓在手上,仰頭灌了口。
「所以……你對示兒……」夏滄濫有些慌,他連忙搶過隱月手上的酒罈,整罈酒就這麼在他身邊砸了。
腦子裡一片混亂,夏滄濫本來就是武人,帶兵打仗他沒問題,風花雪月的事情他真的不擅長,所以才總是要隱月幫忙……只是老被越幫越忙就是。
看著隱月怪異的行為,他還真是……不懂!完全不懂!
「我對示兒?」歪著頭瞧他,隱月的黑髮順著纖細頸側滑下,垂在夏滄濫胸前。
「你喜歡可以同我說,我就……我就……不會再……」身子越來越熱,夏滄濫呼吸急促了起來,話也說不太完整。
「不不!鵬羽,你真傷人。」對他一挑眉,隱月伸手扯住夏滄濫的衣襟,一把撕開。
「隱月!你住手!」忙著抓住撫上他胸口的手,夏滄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。
手雖被抓住了,隱月卻垂下頭,涼涼的唇貼在滾燙的肌膚上,一小口一小口親著。
「隱月!」胸口一緊,他開始有反應了,下半身慢慢聚集起熱流。
趴在他身上的隱月察覺了他的反應,哈哈笑了。「鵬羽,這種時候本王一定要這麼說,嘴裡雖然說著不要,身子倒是挺老實的唷!」
「后隱月!信不信我掐死你!」狼狽的脹紅臉,他也感覺到隱月的身子有了相同的變化。
「掐!用不著客氣,頸子在這裡。」刻意在他身上磨蹭,白細的頸子湊到他眼前,笑語裡盡是挑釁。
「后……嗯……」無法怒吼出他的狼狽跟憤怒,唇被貼住了,帶著酒氣的軟舌探入他口中,放肆的舔吻。
火焰很快燒得他什麼也不知道了。
「啊啊……輕……輕點……」當隱月在他身下可憐兮兮的流淚呻吟,他才發覺自己已經埋入了狹窄溫熱的白皙身子裡。
一整晚,逍遙侯的房外,都聽得到羞人的呻吟聲……
※ ※ ※
原本,夏滄濫應該要待到皇帝生辰大典結束,可是他不知道該用甚麼模樣面對皇叔后隱月,所以他決定回海南島。
頭一回回京,是在沒見到淳于示的情況下落荒而逃。
不管怎麼想,他還是不懂隱月到底為什麼會……搔搔頭,他回頭望了一眼京城城牆,雖然很想問,但他不認為隱月會乖乖說清楚。
這……是逼他別回京城嗎?
「將軍!夏將軍請留步!」城門口,有人騎著快馬大喊。
他連忙勒馬停下,一看才發覺是隱月的管家。黝黑的臉有些燥熱。
「夏將軍,這是王爺要給您的信。」
信?接過隨意折起的紙張,他有不好的感覺。但……仍是打開了。
「前略
下回本王要在上面。
月」
「后隱月!」他咬牙切齒,恨恨的怒吼直達天聽。
- May 18 Sun 2014 12:18
佛曰:不可說(1-上)
文章標籤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發表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