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字只是一種代號……有人這麼說過,好像也沒錯。

  不過,對他來說,這是一種諷刺!

  他恨死自己的名字了!能說那種話的人一定不能理解當「代號」嚴重影響正常生活,是一種多可怕的惡夢!

  因為他的名字,決定了他選擇的工作。放棄第一志願第三名績,選擇了國防大學,成為一個軍人。之所以沒選擇警察學校,純粹是因為男孩子對槍支的崇拜──軍隊用的槍比較大、比較新、殺傷力驚人而且非常帥氣。

  其實,他一直是個膚淺的人,而且還是糟糕的視覺性動物。只是大部分人沒有發現罷了,因為他通常是被拿來當「養眼」用的那一個。

  軍人,是少數不會叫到本名的職業,同僚之間互稱學長學弟或官階,不需要名片、不需要經常性自我介紹,最重要的是你有別的代號取代你父母給的「代號」。

  當他以第一名成績畢業之後,他放棄了所有政府內部的工作,選擇成為一個教官,很多人覺得惋惜,他倒不這麼認為。

  的確,教官是養老般的工作,最適合他懶洋洋的天性了!能付出最少的辛勞,獲得高報酬,何樂而不為?

  不過,任何計畫都會有一點小失誤,非關他的責任,而是外在環境的問題。

  怪不得孟母要三遷,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比想像中要大得很多──非常多!

  「哦?你就是新來的教官啊?」是又怎麼樣?

  他透過鏡片,微微瞇著眼看著那個礙眼的路障,就擋在他要去桌球室的路上──單手倚牆,左腳橫在右腳前面,身體呈現「ㄑ」字型,右手扶著額頭,臉呈現左轉35度、向上傾斜15度的姿勢。

  「你好。」他確定自己沒有微笑,也沒有盯著這一身肌肉、腿毛亂長捲曲還不懂遮掩的傢伙看。

  所以他完全不懂為什麼會聽到接下來的回答:「別這麼熱切的看著我,雖然你很漂亮,親愛的寶貝。」

  寶貝?鏡片後的眼用力一瞇,好看的眉扭了下。「對不起,我想……」

  「喔!不不!你別說!我知道!我都知道!」知道什麼?他默默的退開一步,才沒被那隻手毛濃密到可以殺蚊子的手揮到。

  「從你接下桌球社的教練,我就明白你的心情了,寶貝。」體毛男人終於把一直閉著的眼睛睜開,露出詹姆士龐德看到美女時候的笑容──加上很多很多猥褻。

  「我並不是因為特殊原因才接下這工作。」他又退了一步,被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盯著,感覺早上的食物都快翻絞出來了。

  真要說,他會接下這份工作是不得已的,因為他是新人,又得過部隊裡的桌球比賽冠軍,所以學長把一直找不到教練的桌球社丟給他。

  「寶貝,我懂的!我們要低調對吧?我喜歡你這種人前傲的模樣。」體毛男人一伸手攬住他的肩膀,整個人貼近他一步半。

  ……一種牛奶發酸加上隔夜嘔吐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,讓他皺起眉,一揮手打掉肩膀上的手,狼狽的退開幾大步,才終於敢喘氣。

  「寶貝,你真害羞。」不!絕對跟害羞無關!「以後我們可以好好相處了。」

  丟了一個飛吻,體毛男人自己為帥氣的轉身離開,他又退了一步,讓那個吻孤單的摔碎在地上。

  然後,他跑回教官室,看著人去樓空的學長辦公桌,轉頭對著鬼鬼祟祟收拾東西的學妹微笑。「請問,為什麼桌球社沒有教練?那個……體毛驚人的傢伙是誰?」

  「啊哈哈……」學妹的聲音微微發抖,左看右看找不到救兵,只能努力自力救濟了。「學長你也知道,我們學校的桌球校隊很強。」

  「是沒錯。」他抱起雙臂,勻稱的腰斜倚在辦公桌沿,微繃的頸部呈現漂亮的線條。

  「他……我是說體……朱教練是大功臣。他也不是壞人,就是……就是……」

  「就是?」他露出鼓勵的微笑,鏡片後的眼眸可愛的彎起來。學妹用力吞了口口水,討好的雙手合十。

  「學長,他就是熱情了一點,別理他就好了。」

  「不要。」

  「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接桌球社了,你是男人,他不會對你怎樣的啦!」學妹故做爽朗的哈哈笑,在看到他輕輕吊起一邊眉毛的時候,懺悔的低頭摸摸鼻子。

  「我不要。」他的口氣很溫柔,表情也很溫柔,學妹整個人還是越縮越卑微,完全不敢看他。

  「學……」嘆口氣,學妹再接再厲:「那不然一個學期!一個學期之後,就換人?」

  「我不要。」還是不變的三個字,然後他直起身,走到學妹身邊,拍拍她的肩:「學妹,麻煩你忍耐一個學期,學長會幫你物色接替的犧牲品的。」

  「可、可是……」驚慌的抬起頭,學妹幾乎要抱著他痛哭失聲:「可是我現在是女籃的教練耶!」

  「放心,我可以幫你。」他微笑,笑的跟優雅、很溫柔,很不容反抗。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報告。」學妹的哀嚎被清亮的少年聲音打斷,兩個人同時往門口看過去。

  「農冬露?怎麼了嗎?」學妹大大吐了一口氣,解脫似的跑過去,熱情歡迎這個救星的到達。

  「教官好,是關於示範賽的事情,教練讓我來請問,當天有沒有教官能陪同,那天他有事情。」少年的聲音很好聽,剛變聲還帶點微啞,規規矩矩的短髮顏色有點淺,但看得出來不是染的,在陽光下有著麥芽糖的顏色。

  他看著少年,越看越熟悉……雖然五官比較大而化之,整體來說還是很好看,勉強踩進「英俊」的門檻裡,而且很像他認識的人。

  「等等,教官看看喔……」學妹跑回位置,小心翼翼的躲著他抽出桌墊下的年曆,遞給跟上來的少年。「幾月幾號啊?」

  「報告教官,是8月15號。」他默默的看著少年,很少有高中男生在說話的時候,這麼坦率的看著別人的眼睛。

  「這樣……我看看喔……」

  在學妹低頭查行事曆的時候,少年似乎發現了他的注視,把視線對上他,輕輕的、帶點害羞的微微一笑:「向教官好。」

  他心裡好像被什麼冬西擊中了一樣,微微一跳……「你好。」

  「向教官室桌球社的新教練嗎?」看得出少年很害臊,淺褐色的臉上淡淡染著紅色,眼睛卻很澄亮,筆直的看著他鏡片後的眼睛。

  「是。」不知不覺,他這麼回答,然後聽到學妹的抽氣聲。「這個消息傳得真快。」

  「因為桌球室離空手道場很近,從窗戶可以看到。」少年搔搔短髮,很認真的回答他的問題,然後露出白淨的牙齒笑著:「桌球社的人很開心呢!他們沒有教練很久了。」

  「是嗎?」他瞄了學妹一眼,低柔的又說了一次:「是嗎?」

  「農冬露!那天向教官沒事,你可以問問他願不願意帶隊!」

  「好的,謝謝教官。」學妹顧左右而言他的戰略可以說是很成功,他沒有辦法多提出抗議,就被那雙亮得沒有雜質的眼睛定上了。

  「向教官,能麻煩你嗎?」

  很輕很輕的嘆口氣,他走回自己位置上,拿出行事曆:「去哪裡?」

  「報告教官到台中去,兩天一夜。」少年靠近他,帶著一股棉被曬過陽光後,暖暖的味道以及男孩子會有的淡淡汗水味。

  心又微微一跳,他低下頭查了行事曆……的確,公務沒有、私人活動也沒有。

  「好,教官知道了。」做上記號,他看著少年微笑。「等行程表、交通方式跟住宿地點決定,要記得再跟教官說一聲。」

  「是的!謝謝教官!」少年大大的鞠躬,再抬頭是燦爛的笑臉,然後轉身跑走了。

  「學長,你願意接桌球社教練了喔?」學妹笑嘻嘻的靠過來,鬆了一口氣。

  淡淡的看學妹一眼,他放下行事曆,跺到了學妹桌邊,拿起點心盒,一個一個字仔細描繪,然後……

  「啊啊!!學長!住口啊!」學妹發出了慘叫,痛哭流涕。

  他不是很喜歡甜食,不過必要的時候,每個咬一口常常味道,也是需要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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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知道為什麼,他想到『小王子』這本書。

  小王子跟狐狸之間,關於制約的問題,但是誰是小王子?誰又是狐狸?這個問題非常微妙。

  總之,他成為桌球社教練之後,養成在學校附近的早餐店吃完早餐之後,趁著誰也還沒到,先去桌球教室整理球具的習慣。

  理由有三個:第一、那個體毛男有習慣性遲到的毛病。第二、他不是很喜歡做事的時候有人妨礙。第三、早餐店的早餐很合他的味。

  「教官,早安。」他習慣性看了下手錶,果然時間完美的停在7點15分的地方。

  為什麼高中男生的生活可以這麼規律?當他還是一個高中生的時候,雖然大約都是7點50到學校,但總有幾分誤差。

  他微笑對少年點點頭,走到窗邊。「農冬露,你每天都很早,整理道場嗎?」

  「報告教官,我想先來做練習,示範賽之後是全國大賽,我希望得到好成績。」少年就站在桌球室窗外,靦腆的微笑,抓抓短髮。

  「你真是個認真的學生。」認真到讓他覺得有點恐怖。一般來說,高中男生雖然清純,但是能單純到這種白紙一樣地步的人,真不只是少見的問題了,他根本沒見過。

  「謝謝教官。」少年不好意思的低下頭,露出的後頸以衣領為分界,上半截是健康的蜜色,下半截相對之下顯得白皙。

  看著那對比分明的膚色,他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張海報,在夏天的海邊一個少年穿著泳褲,全身都是漂亮的褐色,只有微微下滑的泳褲露出一截白色的腰。

  有時後,他對自己的本能感覺到恐怖。一般人不會立刻對自己的學生做這種連想吧?

  「示範賽的事情,都準備好了嗎?」不過,認真又單純的人向來在他的射程範圍以外,他討厭麻煩,非常討厭。

  「報告教官,已經都準備好了,我現在將住宿資料跟交通資訊跟教官報告嗎?」少年立刻拉過書包,開始翻。

  「沒關係,你先去練習,晚點再給教官就好。」他又看到短髮下的脖子,顏色真的很明顯,然後他不自覺看了下自己的手臂。

  以袖口為分界,以外是淺麥色,以內的話……這點就讓他有點不滿,身為男人白皮膚比不上黑皮膚吸引人,偏偏他卻遺傳到母親,有著奶油色的皮膚,怎麼樣都曬不太黑。

  「是的,那我放學再去找教官可以嗎?」

  「好,加油了。」他對少年微笑,得到一個害臊的笑顏回應。

  「謝謝教官。」行了個標準的童軍禮,少年輕快的跑進到場裡。他的視線一直追隨到少年進更衣室為止,然後皺了下眉。

  似乎有點不太妙。他討厭也反對辦公室戀情,再說少年那樣的性格,只會麻煩不會輕鬆,最重要的是不管名字或長相,都跟他認識的人幾乎一模一樣。

  算了,看久就會習慣。

  「教官早。」

  「早安。」他回頭微笑,幾個桌球社的女學生已經到了,顧不得換衣服就先聚在他身邊。

  看著少女們閃閃發亮,已經有意識的含羞帶怯的試探眼神,他退了一步保持距離,謹守一個教官該有的距離,對吱吱喳喳的嬌聲笑語,聆聽微笑適時的點頭。

  的確,這才是正常高中生該有的模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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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寶貝。」鏡片後的眼睛一閃,他停下腳步,看著總是慣性擺成「ㄑ」字型的體毛男人。

  「朱教練,請稱呼我向教官。」早知道他就繞點路回教官室,要不是因為農冬露跟他約好下課後有事,他也不需要這麼急著抄近路。

  倒是,這個體毛男人在這條路上等他多久了?姿勢看起來有點僵硬。

  「寶貝,欲擒故縱真是可愛啊!」嗄?他瞇起眼看著那自我陶醉很嚴重的臉,退了一步。

  是他的中文有問題,還是體毛男的大腦也長毛了?為什麼這句話聽起來有種莫名的詭異?

  「我在這裡等了你20分鐘了,你果然還是想見我的對吧?」體毛男拋了個媚眼,一副「我全不了解,你不用說明」的表情。

  他忍不住哼了聲。「對不起,朱教練我認為你應該誤會了什麼。」

  熊就算拋媚眼,也不能掩飾他是一頭熊的事實,不但噁心而且恐怖,最重要的是,他一點也不懂體毛男到底裡解了什麼。

  「不!不不!寶貝,我都了解,你不用說。最近流行傲嬌,我喜歡傲嬌啊!」

  那是什麼?他臉都快綠了,默默往後後退一步,適時躲開那隻揮舞得很興奮的毛毛手,同情的看著剛好被波及到的一隻蒼蠅,慘烈的被揮開。

  「寶貝,我等著你的便當。」便當?什麼便當?他來不及開口詢問,就看到體毛男自以為瀟灑的又丟給他一個飛吻,轉身離去。

  飛吻,依然孤單的墜落在他腳邊。抱著雙手,他看著體毛男剛剛站的位置,思考要現在停止呼吸衝過去,還是等那必定會有的惡質體味淡一點在過去?

  「教官?」少年開朗清亮的聲音,顯得有點驚訝,從他身後傳來。

  「農冬露。」他回頭,看到少年朝他跑來,麥芽糖色的短髮活潑的翻動,很快就到他的眼前。

  果然,又是那股暖洋洋的味道,加上淡淡的汗水味。

  「教官怎麼站在這裡?」少年沒有雜質的眼睛閃閃發亮,好奇的往他身後打量。蜜色的臉上染著漂亮的紅色,感覺上是剛剛做了劇烈運動。

  「一點事。」他只是笑笑,低柔的這樣說。「你呢?跟同學玩?」

  「是啊!我剛剛跟空手道社的學長打賭,誰先跑完三圈操場,輸的人要請飲料。」少年開心的邊笑邊說,雪白的牙齒在夕陽下除了健康之外,還有一種……稱得上誘人的感覺。

  他遲疑了下,退了一小步。「是嗎?誰贏了呢?」

  「教官喜歡喝奶茶嗎?」少年拉過書包,伸手進去摸了摸,拿出一灌寶特瓶飲料。

  「教官比較喜歡喝現泡的茶,你贏來的飲料自己喝就好了。」他又退了一點,少年看著人眼睛說話的習慣,讓他有一點點小小困擾。

  太乾淨了,簡直跟他媽媽心愛的水晶一樣,這樣的高中男生能不能順利在這個社會上平安度過?他莫名的有點擔心。

  「這樣嗎?」少年害臊的笑笑,把飲料收進書包裡。「教官,一起去教官室嗎?我把資料拿給您看。」

  「好。」

  並肩而走,少年沒有再多說話,但是他卻一直想到『小王子』這本書,那隻狐狸……制約啊……他現在是被什麼制約了?桌球隊?還是空手道場?

  不由自主側頭看了少年一眼,恰好對上少年看著他的眼。

  少年愣了下,臉龐迅速染紅,閃亮的眼睛裡寫滿害羞。「對……對不起,我剛才發現,教官你的睫毛好長。」

  「不用介意,想看就看。」他眨眨眼,輕輕的笑了出來,少年的臉脹得更紅,卻很老實的真的看著他。

  「教官,你真的很好看,怪不得女同學都很喜歡你。」太過真誠的讚美,他淡淡的紅了臉。

  「農冬露,謝謝你的讚美。」他只能微笑這麼回應,然後對於自己像隻魚一樣咬住餌這件事情,感到淡淡的絕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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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聽說,當人覺得時間過得很快的時候,代表他老了。

  不自覺看著膝蓋前方,跟自己的膝蓋不時觸碰在一起,規規矩矩並攏的膝蓋,修長的腿不瘦也不太粗壯,恰到好處的將制服深藍色的褲子撐出美麗滑順的線條。

  似乎是察覺了他的視線,那雙長腿緊張的往後一縮,拉出距離。「教官,對不起,我沒注意到。」

  「不,你放輕鬆沒關係。」假裝自己心裡湧起的泡泡跟失望毫無關係,他對著靦腆的搔著短髮,一臉歉意的少年,露出淺淺的微笑。

  他沒有想過八月會到得這麼快,明明才剛開學不是嗎?他每天早上吃完早餐,到桌球室去,然後在7點20分跟少年打招呼,聊上幾句。接著想盡辦法在教導學生的過程裡,躲避那個自戀到讓他很不愉快的體毛男……四個月就過去了嗎?

  狹小的車廂裡,隨著火車移動的時候吵雜的機械零件摩擦聲,少年們興奮的竊竊私語聲也不斷,幾本雜誌、幾包零食跟飲料,在一堆手裡面傳來傳去,感覺起來就像是要去郊遊似的。

  透過銀框眼鏡的眸,輕輕的掃過每一張少年的臉……嗯……現在的孩子真是長的模糊不清,他已經很多次把不同的人認錯了,就算是現在,他還是沒辦法清楚得把這十個少年的臉跟名字準確的連結再一起,除了一個人。

  眼光又會到坐在對面,膝上攤著一本原文小說,專心閱讀的少年。雖然兩個人坐的位置沒有對著日照,但因為日照那一側的窗簾沒有拉上的緣故,不少夏日的陽光就這樣灑在兩個人的身上。不太熱,但是很刺眼。

  特別是少年微黑的肌膚,在日光下透出淡淡的淺紅色,感覺起來像牛奶巧克力似的,總覺得舔起來會有甜甜的味道。淺色的頭髮也在陽光下閃著亮眼的光采,一根根半透明似的柔軟的覆蓋在形狀漂亮的頭顱上。

  魚咬著餌,明明知道不放開會死,卻捨不得放開是什麼情形?他將手肘靠在窗台上,輕輕的撐著下巴,看著窗外濃綠的風景。不管怎麼樣,他討厭跟單純的人有過多的牽扯。

  「教官,要喝點冷飲嗎?」膝蓋又被碰了一下,接著少年很明顯的慌張的將腳縮起來。

  「不用,教官有帶水來。」他彎著眼,淺淺的笑看著少年,修長得眼睫毛微微覆蓋著淺色的眼睛,少年的臉老實得又紅透了。

  「那……」少年低下頭害羞的搔著臉頰,努力尋找話題。從他的角度,可以看到那截顏色漸淺的脖子,還帶著少年的纖細。

  「農冬露,你不是在看書嗎?專心看,不用在意教官。」心中湧起的泡泡越來越多,幾乎淹過他整個腦袋……眼前的少年不是海報上的少年,他對於自己後來找到那張海報並且買下來這件事情,已經連絕望都感受不到了。

  「啊……」少年眨眨眼,接著笑了。「我剛剛已經看完一個段落了,如果教官不介意,我可以找教官聊天嗎?」

  那雙澄亮的沒有一絲雜質的眼,比直的望著他鏡片後的眼,莫名的一股口乾舌燥。他輕輕的嘆口氣。少年的臉又狼狽的紅了起來,不知所措的抓著短短的頭髮。

  「對、對不起,教官覺得我太沒有禮貌了嗎?」

  鏡片後的眼睛眨了幾下,他的大腦還在思考要怎麼回答,嘴巴已經搶先一步。「不,教官只是擔心,你這麼單純將來出社會會不會被人欺負呢?」

  少年先是睜大眼,嘴巴也張成小小的圓,接著羞澀的臉上,大大的綻放一抹笑容。「教官,謝謝你這麼擔心我,以後出社會,我會記得教官的話,多注意的。」

  「是嗎……」他也只能跟著微笑,敏感的察覺少年的膝蓋又跟自己的碰在一起。

  嘖!台灣的火車為什麼要把座位弄得這麼狹窄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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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剛到達預定住宿的小旅館,聽說是空手道社其中一名社員的親戚開的,所以用半價供應兩餐的條件提供住宿。雖然身為唯一的大人,但少年早已經事先跟旅館人員都連絡好了,他可以很優閒的坐在大廳的沙發椅上,等著房間鑰匙。

  扣除單純這一點,少年的行動力跟辦事效率一直令他非常驚訝,別說是一般高中生,有些成人可能都沒有少年效率的一半。

  「那麼,教官不好意思,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一起睡嗎?」少年抓著行李袋走近他,一臉羞澀不知所措的,卻依然坦然的看著他的眼睛。

  因為有點疲勞,所以他剛拿下眼鏡,視線裡有點模糊,所以他輕輕瞇起眼,少年的臉突然脹得通紅,一張A4列印紙很突然的推到他眼前,讓他愣了下身體往後縮。

  「對不起,要是教官不習慣跟人一起睡的話,我去跟社員們擠。」他還來不及看清楚紙上面是什麼,少年又抓起那張紙準備離開。

  連忙帶回眼鏡,少年蜜色的肌膚露出來的部分都染著淺淺的紅色,看得他不由得也跟著紅了臉。

  「農冬露,慢慢把話說清楚。」從沙發上站起身,他還正遲疑要不要伸手去抓回少年,少年又滿臉通紅的回過頭看他。

  「對不起,教官……剛剛教官看起來很不一樣,所以我有點不好意思。」少年端端正正的對他鞠躬,充滿了歉意,讓他一時之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對。

  不一樣?他疑惑的拿下眼鏡,想到手邊沒有鏡子,應該也看不出所以然來,所以又把眼鏡戴上去了。「農冬露,教官不管戴不戴眼鏡,應該都是同一張臉才對。」

  剛抬起頭的少年,又對著他的微笑愣了一下,總是澄亮的坦率的看著人的眼睛,害羞的移開,過了一下才又慢慢的移回來。

  「房間出了什麼問題嗎?」好吧!他是一個成熟的、值得信賴的大人,就裝做沒注意到少年突然之間變得很奇怪的舉動好了。

  「是這樣的,原本我訂了一間單人房給教官,還有兩間5人住的通舖,可是剛剛才發現旅館這邊出了點小錯誤。」少年慌慌張張的將列印紙重新遞給他,臉上身上的紅暈還是非常顯眼。

  「是嗎……」他接過紙,上面是一間蜜月套房跟一間8人通鋪。「這樣還有一個學生?」

  剛從紙上抬眼,就對上少年的眼睛,很害臊但是還是那麼直率的教人渾身不自在。鏡片後的眼睛不動聲色的轉開,繼續看著那張沒有更多資訊的紙。

  「這間旅館是柯四海的叔叔開的,所以可以去老闆家借住。旅館這邊除了這兩間房,已經沒有空房間了。」他可以感覺到少年的眼睛很認真的看著他做說明,輕輕嘆口氣,他不得不將眼睛對他少年。總不能一直看著半張白紙。

  「教官知道了,農冬露你真是個好學生……」不知道該說什麼,他只能這樣微笑回答。

  話說回來,蜜月套房代表的意義就是……只有一張床……他知道一切都是錯覺,可是他的喉嚨像是被魚鉤鉤緊了,微微的抽痛下……

  接下來的時間,少年放下行李袋換上運動服,帶著空手道社的社員,去不遠的國小操場跑步,很忠實的執行教練規定的練習進度。

  他對於會流汗的運動沒有特別興趣,四年的體能訓練已經讓他對『運動』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熱情,若不是為了保持身材,他也沒打算繼續打桌球。所以,他先去洗了個澡,拿出特地帶來的茶葉跟專用的茶杯及小說,舒舒服服的坐在房間裡的躺椅上,就當作是在旅遊吧!

  其實,他是不太習慣坐火車的,顛簸而且位子又狹小,但是身為一個教官不比在家裡當大少爺,小小的一點忍耐他還是可以辦得到,只是會支出比較多體力就是了。

  因此,當他被一股熟悉的帶著被曬過的棉被那種暖暖的氣味,混合上不使人討厭的汗味及門闔上的聲音驚醒時,他才知道自己剛剛竟然睡著了。

  眼鏡,已經歪斜著幾乎掉下臉龐,讓他的視線分為左右兩半,一邊清晰一邊模糊。他動了一下,立刻聽見少年抽氣的聲音。

  「農冬露?」緩緩的把歪躺的身體坐正,也將眼鏡扶正,他才終於看清楚少年的臉。

  短短的頭髮因為流汗的關係,帶著濕氣散亂的覆蓋著額頭,蜜色的臉頰上也充滿健康的紅暈,脖子上掛著一條毛巾,靦腆的對他微笑。

  「教官你累了要不要上床先睡?明天六點要從這裡出發。」

  「嗯……你辛苦了,要不要喝杯茶?」他看了一眼自己還剩下半杯的茶,不知道他睡了多久,茶水在冷氣房已經沒有熱氣了,漂亮的眉心稍微抽了下。

  「不、不用了!謝謝教官,我想洗澡然後休息了。」少年一瞬肩露出畏懼的表情,似乎立刻察覺這樣很不禮貌,努力裝成沒事的模樣。

  「好,那教官先睡了,你不用顧慮教官,慢慢洗吧!」他從躺椅上站起來,單薄的圓領T桖因為剛剛睡著的關係,皺皺的服貼在他身上,微瘦但結實的身體曲線變得非常明顯。

  少年的眼睛睜大,接著耳朵紅了,突然又是一個大大的鞠躬:「那教官,就請你好好休息了!我會小心不要太吵的。」

  然後,少年衝進了浴室,沒看到他的臉也跟著淡淡的染上了紅暈。

  用力甩甩頭,甩掉臉上的熱氣,他把冷氣調強,直到自己打了個寒顫,才拉開被子躲進去,把自己從頭到腳緊緊的藏住。

  不知道為什麼,他想到小時候跟父母一起去加拿大釣鮭魚的事情,在魚咬住餌之前,那只是一個無聊得讓人連哈欠都打不出來的活動,感覺上這樣坐下去,就會變成一座銅像,烏鴉會飛到你身上撒野似的。

  但是,當魚一咬上勾,劇烈的扯動,一上一下,他的手像是要被扯掉,卻怎麼樣也不甘心放掉釣竿,也許那條魚也不願意放掉口中的餌吧!當然,從小大到沒有失敗經驗的他,是不會失敗在一條魚手上的。

  那彎彎的魚鉤,就這樣深深的陷在魚的嘴裡,要用割的才能拔掉……手輕輕的摸上喉嚨,似乎有一個假想的魚鉤,就這樣勾在他喉嚨裡。

  他非常討厭吃鮭魚。那次釣魚經驗之後,他發誓再也不碰這個活動。那天,雖然他勝利了,但手被魚劇烈拉扯的感覺,還有那種幾乎要被拖進水裡的恐慌,夠讓他排斥這個運動了。只是,他沒想到自己會有成為魚的一天……

  少年的動作很快,他還在奇怪的回憶裡,少年已經輕手輕腳的打開浴室的門,帶著一股熱氣跟與他相同的沐浴乳香氣,鑽進了他一旁的被子裡,小小的打噴嚏。

  特有的暖暖香氣,融合著沐浴乳的味道,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。

  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聽見少年發出小小的鼾聲,已經睡熟了。直到這時後他才坐起身,冷氣真的很強,讓他又顫抖了一下,卻沒有下床去調溫度,只是專心的看著一旁的少年。

  的確是平凡的長相,真要說是清秀沒錯,但是還不到他的標準。整個五官雖然不中性,但都有點小,只有一雙眼睛相對上又圓又亮,或許因為睡得很熟,嘴唇微微張開,可以看到一點點白色的牙齒。

  一個高中男生,連睡著都看得出他的單純,這樣真的可以嗎?

  他沒有認真去想自己為什麼想到這個問題,也沒打算做出解答,他只是輕輕的彎下腰,把自己的嘴唇貼在那半張的唇上,清爽的味到充滿鼻腔,讓他抖了下。

  好吧!既然餌都咬得這麼深了,他就把放餌的人扯進水裡好了。

  他還是討厭辦公室戀情、還是厭惡跟太過單純的人有過深的接觸,但是……嘴唇又擦了一下少年的唇,雖然沒有他想像中會有的像牛奶巧克力那樣的甜甜味道,但是他還是很喜歡。

  少年發出了模糊的悶哼,他連忙躲回被窩裡。直到這個時候,他的發現自己全身發燙,很燙很燙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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