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您再瞧什麼嗎?」平滑如絲的聲音,不特別高昂,也不特別顯眼,但卻覺得很雍容華貴。

    年約七八歲的的孩子回頭,清秀的小臉白皙中帶著嫩紅,在枝椏間散下的,帶著微綠的金色陽光下,粉嫩得吹彈可破。

    「您是哪一位?」軟嫩的童音跟化在嘴裡的糖一樣,儘管年紀還小,卻有禮得讓人驚訝。

    「回太子話,小人令狐燾煦。」少年的的臉瞧起來還帶著稚氣,身形卻已經像青年壯碩結實,彎著眼笑咪咪的,跟一身鎧甲的肅殺完全不同。

    「令狐燾煦?」連名字都像被染上了甜甜的糖,太子彎著唇淺笑,「是錦州令狐太守公子嗎?」

    「是,太子聽過小人的名字?」少年帶了些驚奇,看著男孩不專心轉開的眼眸。雖然身為太守之子,他並沒有在太子面前下跪,甚至也沒有低頭。

    對於這件事,太子像是也毫不在意,或者說心思正被其他的事情給占據,沒有分神來在意。

    燦爛陽光下,太子略歪的小臉上,眉鼻眼都恰到好處,小小的嘴唇有些翹,帶點不甘心的抿著,長長的眼睫灑下一圈青影。破碎的光在眼睫上滑動,映著圓亮的眼眸。

    像是蓮淨最好的織錦上的圖樣,在微風吹拂中翻飛。

    「父皇提過......說令狐太守的長子前些日子在比武會上,贏了肅將軍的獨子。」太子分過神對少年一笑,瞧起來可愛,卻又隱隱帶了更深的思量。

    「那是僥倖。」欠了下身,少年看著太子的眼眸並沒有轉走,「殿下,請問您在瞧什麼呢?」

    「花。」太子蹙起小眉,微為顛起腳尖,白細的牙咬上柔軟的嘴唇。「三皇弟說他想瞧瞧這樹上開的花。」

    「哦?」少年跟著瞧,的確枝椏間開著小小的白花,但多數都還是花苞。

    他沒瞧過這種花,錦州原本就不是一個綠意盎然、枝葉扶蘇的地方,跟繁花似錦、四季各有風情的長夏不一樣。

    太子扭了下眉心,對自己不自覺說出口的心思,似乎有些彆扭,垂著眼不再往樹上瞧。「您不需要跟在令狐太守身邊嗎?」

    「太子,需要令狐為您摘花嗎?」

    「啊?」眨眨眼,太子微張小嘴看著少年,接著笑了:「不,我並不需要花,這些花也還沒全開,摘下來可惜。」

    「那太子為何一直瞧著不肯走?」輕滑如絲卻咄咄逼人,太子終於轉過身子面對少年,小眉毛困惑似的蹙起。

    「令狐燾煦。」染上了密糖一般的名字,讓少年心情非常好。

    「是,殿下有何吩咐?」

    「有些事,不是你該問的。」小太子彎著柔軟的唇,對少年揮揮手:「令狐燾煦,退下吧!」

    「是。」一直到離開前,少年都沒有將眼眸從太子身上移開,最後他瞧了一眼樹上的白花,在枝椏間的陽光下,微微擺盪。


※※


    他是在濃郁又熟悉的香味裡醒來的,一張眼線條俐落的項頸跟下顎,以及帶著像是微笑一般弧度的唇落入眼底。

    是誰?平東柳愣了下,剛醒來總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,一時間分變不出來身邊的人是誰,只知道是個男人,自己似乎還枕在他腿上。

    他向來不喜歡太過不合禮節的事情,這時卻不急著起身,反而刻意摩娑了下男人。帶點酒香的濃郁花香,似乎讓他也跟著大膽了起來。

    「醒了?」男人低下頭,溫柔地微笑,微挑的眼、飛揚的眉,蜜色肌膚染了些許薄紅。嘴唇帶點濕潤,他知道那一定是酒水留下的痕跡。

    「碩風。」笑笑,平東柳還是沒有想坐起身的打算,對常碩風小小的哈欠了下。

    適才,他似乎做了個夢,在很久以前,父皇還在,他也還年幼,三皇弟總喜歡黏著他撒嬌,為了摘到一朵龍犀的花,他在樹下站了很久。

    陽光從枝椏間散下,帶了點綠光,體弱多病的三皇弟無法見到陽光,他總覺得很心疼,想著要怎麼形容給三皇弟聽。

    「做夢了嗎?」放下酒瓶,常碩風帶點粗繭的指腹輕柔地畫過他的額際,將汗濕的髮絲撥開。

    抿唇一笑,平東柳沒有回答,他不討厭常碩風略顯親密的動作,但不打算再更深入。很多事情,他只打算放在心裡,慢慢的總會遺忘的。

    就像三皇弟,年年歲歲之後,他也不再那樣在意了。

    「龍犀開花了?」那濃郁的香氣不若蓮淨大多數的花草那樣清凜,過於奢華、過於雍容,是屬於長夏的花,他很喜歡。

    「蓮舟將軍特意養的一株龍犀,我沒見過這種花樹,味道有點讓人畏懼啊!」常碩風頑皮地眨眨眼,手掌滑到平東柳頸後,輕柔地揉捏。

    「碩風,你太溫柔了。」很舒服,讓平東柳想起當他還是一個太子的時候,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多人。嬌俏可人的宮女、清秀伶俐小太監,他連喝個水都有人服侍。

    他並不喜歡有人擅自觸碰他的身子,就算是宮女太監想替他更衣、入浴的時候,也總是被他拒絕。

    只有一個人,他總是觸碰著那個人冰涼柔軟的肌膚,也愛那細緻的掌心撫摸著自己。

    常碩風的體溫總是高過他很多,長心也是粗糙滄桑的,卻不會讓他想躲開,只是有時候難免覺得驚訝。身為一個皇子,常碩風比起被人服侍,更習慣於照顧他人。

    「這算褒美嗎?」常朔風哈哈的笑了,抽回手拿起酒瓶:「聽說長夏這個時節,都是龍犀的味道。」

    「嗯......」撐起身,嘴唇不經意地擦過蜜色肌膚,愣了下平東柳驚慌失措地差點滾下地。

    腰被樓樓握住,拉近了寬厚的胸口,稍稍有些頭暈眼花的。「東柳,當初你可是面不改色的要我:『以身相許』,怎麼?男人只有嘴上說說是不成的。」

    胸口傳來的撞擊聲也不是那樣平穩,東柳細細笑了:「碩風,若在下當真對您說:『抱我。』您打算怎麼辦?」

    腰上的手抽了下,常碩風發出嗆咳的聲音,東柳忍不住哈哈笑起來:「碩風,怎麼辦?拿走您的童子之身,在下也是很猶豫。」

    這種露骨壞心的話一然用那種輕緩得跟溫水般的聲音說來,讓常碩風哭笑不得。這到底是認真的還是玩笑話?

    他知道的平東柳,竟然也會說出這種調笑的話,是因為剛睡醒嗎?「東柳,你是睡迷糊了,還是我真讓你這麼飢腸轆轆?」

    「也許都有。」嘆口氣,東柳靠在厚暖的胸膛上,輕輕閉上眼。「您說過,手刃自己的兄弟,是會入魔的。」

    常碩風繃起身子,胸口震動了下,又吞下一口酒。兩種濃烈的香氣交織著,讓東柳微微暈眩。

    「您知道為什麼你飛不起來嗎?儘管是一頭鵬鳥,卻只窩在燕雀的陋巢。」碩風散著髮,因此東柳還住他的頸子時,也摸到了那頭銀色的髮。

    略為毛躁,搔的掌心癢癢的,輕柔地纏繞在細白指上。

    「這我可就不清楚了,你又為何會找上我呢?」從胸口傳來的悶笑,震得東柳耳際微麻,他不曾這樣依偎著一個人,很希望自己索性就這樣沉溺到死。

    「您對我來說,是像魚刺一樣的存在,梗在喉頭吞不下也拿不出,怎麼抓都搔不著癢處,很痛苦。」閉上眼,東柳細細柔柔卻很清楚地,將自己心理的想法說出來。

    「這樣痛苦,為何還要找我?」髮被撥動了,直到現在東柳才發現自己也是散著髮,親暱的被常碩風粗糙卻優雅的手指摩娑。

    「碩風,不是只有手刃自己的兄弟才會入魔,太疼愛了也是一樣的。」龍犀的香味勾起他不願意回想的一些事情。過去就過去了,他從小就知道,失去的東西與其花心力討回來,不如找更好的東西來取代。

    要身為一個王,最重要的是不能沉溺在過去裡。他不該想起過去,而是應該全心全力的開拓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。

    「玄鷺。」沉默了一會兒,常碩風低沉溫柔的聲音,淡淡吐出一個名字,東柳顫抖了下,摟著碩風的手臂收緊。

    「在下......在下還是......叫了那個名字嗎?」

    「是。」常碩風吐口氣,順著單薄的背脊撫摸,指尖可以碰到一節節骨頭,緊緊繃著。「蓮舟將軍說,玄鷺殿下還活著,在令狐燾煦身邊。」

    「在下知道......」輕輕的一句話,道盡了很多是,常碩風嗯了聲,沒再多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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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,快貼完了耶

我一共只寫到23唷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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