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蛋白的小冰箱

　　國小的時候，李昱養過一隻兔子。

　　那是學校「動物園」裡各班認養的小動物，大家都很喜歡可愛的兔子，但只有李昱記得每天去餵兔子。也不是為什麼，因為那是班上認養的兔子罷了。

　　他並不特別覺得兔子很可愛，也不覺得兔子柔軟好抱，實際上他覺得兔子很臭，而且眼神非常不誠懇。

　　然後每一天早上，李昱拿著蘿蔔準備去餵兔子時，被站在動物園龍子旁邊的工有伯伯趕走了。

　　小孩子是很好奇的，李昱也曾經是個好奇的小鬼，所以想盡辦法看到了籠子裡的狀況。其實也沒什麼，小李昱想，只是兔子不見了，乾草上好像有些髒髒的紅顏料亂灑。

　　後來他才知道，籠子破了一個洞，有野狗鑽進去咬死了小兔子，叼走了另外一個班養的小母雞。

　　大家都哭得很傷心，女生甚至哭到沒有辦法上課，只有李昱面無表情，專心作他的數學習題。早點寫玩功課回家就可以看卡通了。

　　「李昱，你怎麼都沒有哭？」班長揉著紅通通的眼睛質問。

　　「為什麼要哭？」

　　「小兔子死了啊！而且是被野狗咬死的，那麼痛！好可憐好可憐喔！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「李昱，你不覺得野狗很過分嗎？」

　　「不會。」野狗也是會肚子餓不是嗎？

　　班長抽了一口氣，接著大哭起來。「李昱你很過分！小兔子那麼可憐！你很過分！」

　　接下來一整個學年，李昱都被排擠了。

　　他並不太介意，只是覺得大部分的女生很莫名其妙。小兔子被咬死了是有點可憐沒錯，但是狗狗本來就是吃兔子的不是嗎？那肚子很餓的狗咬死了兔子有什麼錯呢？

　　再怎麼難過，再怎麼哭，小兔子也不會復活，那為什麼要這樣？而且，為什麼要逼別人也一起這樣做？他問了大姐，大姐只告訴他「人類得靠這樣的認同來確認你們是朋友，因為人類是攻擊性最強的動物之一呀！不這樣做他會不安心的。」

　　算了，他不懂。

　　李昱的個性，一直很容易招來攻擊及誤解。

　　他本人勉強有點自知之明，儘管覺得莫名其妙。啊！他也社會化了許多哪！好自傲。

　　「我可以找你說話嗎？」叫做琪勳的女孩在李助教身邊坐下。

　　「請。」闔上書，難得最近天氣回暖，李助教坐在遠離文學院的某棵老樹下的長椅上看書。

　　風還是偏冷，女孩打了個噴嚏。

　　「喝茶？」

　　「我不喜歡喝茶。」女孩皺皺鼻子，從口袋裡拿出了暖暖包。「這樣就可以了。」

　　於是李助教只替自己到了杯茶，是普洱。

　　「為什麼水池裡要養鴨子？」沉默了許久，女孩子開口問。

　　「地點好。」只是冬天爾偶會消失幾隻。

　　「喔......」女孩點點頭，看了眼李助教。

　　「你想問我關於藍老師的事嗎？」

　　女孩臉一紅，接著露出倔強的表情。「才不是，我知道那個藍老師的事情，爸爸已經都告訴我了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「我、我其實才不想知道爸爸為什麼要回來找藍老師，那個藍老師沒有媽媽漂亮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「而且，我聽說藍老師喜歡用電風扇吹學生的報告。在美國一定會被告的！」

　　在台灣也會。

　　「爸爸那麼溫柔又體貼，對學生又好，聰明、學識豐富，大家都喜歡爸爸。」用力喘口氣，女孩看著李助教。「你可以去跟藍老師說，不要跟我爸爸在一起嗎？」

　　「因為電風扇？」

　　「才不是。」白他一眼。「這不好笑。」

　　「這是你的事，你自己去對藍老師說。」

　　女孩臉蛋更紅，張著嘴半天沒說話，過了許久，李助教又看完了一章節，女孩才發出嘆氣聲，垂下肩膀。

　　「抱歉，我只是覺得，你是藍老師的女朋友，應該......」

　　「男朋友。」這一定要端正視聽。

　　「喔......」女孩深吸一口氣再次用力吐掉。「藍老師很兇嗎？」

　　「對你不會。」女孩的臉看起來就是年幼的董曉婉，藍教授一直是個念舊的人，李助教很清楚。

　　「琪勳。」

　　「爸爸。」女孩滑下椅子，對李助教身後的穆教授揮揮手。

　　「穆老師。」李助教也打了招呼。

　　「李同學。」穆教授淡淡地皺起眉，對女兒道：「琪勳，先去研究室等爸爸，等等帶你去吃飯了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女孩點點頭，沒多說話就離開。

　　李助教也打算走。

　　「還有75年可以愛他。」穆教授開口，拉住了李助教的腳步。「75年已經過了嗎？」溫雅的聲音裡不無諷刺。

　　「穆老師，學生應該跟你把話說清楚才對。」李助教嘆口氣。

　　「李同學什麼意思？」

　　「我與藍老師之間的關係，永遠都與您無關，您是外人。」

　　「你這是試圖激怒我？李同學，惱羞成怒不怎麼好看。」穆教授笑了笑。

　　惱羞成怒？誰？

　　「這次，我會讓藍寧知道我對他的真心，我願意陪伴他等待他一生。我曾經錯失15年，而我不會再次犯錯。李同學，我應該謝謝你輕異的答應與藍寧分手。」

　　「喔......」李助教心不在焉。

　　他會跟藍教授分手，只是因為藍教授現在需要這麼做。既然是藍教授考慮過做出的決定，李助教認為自己應該要尊重才對。人都有想要逃避的時候，沒有必要在那時後強逼對方接受自己的情意。說好聽，那似乎稱之為真情不變，講難聽其實就只是不尊重對方的意見自以為是。

　　李助教接受藍教授現在的逃避。

　　但那不代表之後他不能再次追求藍教授。

　　而這些，根本也沒必要讓外人知道。

　　「穆老師，學生先走了。」

　　穆教授淡淡地蹙起眉。「李昱，你還年輕，你不能明白為了藍寧我做出了多少犧牲。這次的事情傷害他很大，你認為是我做的？」

　　李助教沒說話。

　　「我前妻也到台灣了，今天晚上就是要跟她一起晚餐。」

　　「恭喜。」李昱想到琪勳，點點頭。

　　「以後，不會有人再傷害藍寧了。」穆教授加重語氣。

　　懶得禮貌，李助教直接走人。

　　「李昱你還年輕，你不了解藍寧對董曉婉的愛情有多深。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，你跟董曉婉很像，那些討人厭的地方一模一樣。」

　　吳助教也說過，李昱停下腳步，面無表情的回頭瞪了穆教授一眼。

　　「但你永遠不會是董曉婉，你的優勢其實是最大的枷鎖。藍寧喜歡的不是你，是你身上的董曉婉。」

　　李昱其實是個脾氣不好、耐性不足的人。

　　他一輩子沒打過架，因為嫌麻煩。他會用別的方法處理那些人，唯一最暴力的時候是在魔獸裡，隨便殺路過的聯盟，或者到戰場上去砍人，都會讓他心情很好樂此不疲。

　　他才25歲，幼稚、龜毛、自以為是而且挑食。

　　目前最大的願望是可以連續打三天魔獸不要被打擾，但每天不睡上四小時他會頭痛。

　　對酒精的抵抗力很弱，一喝醉就會亂抱人，跟藍教授配合得剛剛好。

　　但，人生就是不斷被發現自己的極限以及成長。

　　當李昱聽到有人尖叫他的名字的時候，他才發現自己的拳頭很痛。

　　「李昱！」

　　「藍老師......」

　　「你的手在流血......」藍教授抓起李助教的手，手背關節上被刻掉一塊肉。

　　「嗯。」為什麼會流血？

　　「痛嗎？我那邊有醫藥箱，來上個藥吧。」但藍教授很快放手，下巴略揚。

　　「好。」

　　「你......」外場路人甲穆教授這時候才被注意到。

　　「啊......穆老師，抱歉。」李助教想起來他剛剛揮了穆教授一拳。

　　「這件事我會請系主任召開系評會，嚴正處理。」穆教授摀著口鼻，稍嫌狼狽。

　　「學生了解。」

　　「穆斯年，李昱還年輕，不能......」藍教授很不以為然，他向來是護短的。

　　「藍老師，我手很痛。」李助教把話接過去。

　　「對對，快來快來，年輕人沉不住氣，以前怎麼沒看你這麼血氣方剛......」藍教授自動住口，哼了聲。

　　「禽獸嗎？」

　　藍教授臉紅地瞪了李助教一眼。

　　「藍寧。」

　　「什麼事？」藍教授的視線被李助教擋住，完全看不到穆教授。

　　「我想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，我的女兒。」

　　「我看過了。」藍教授答得很快，有點遲疑。「剛剛，我遇到了董學妹，她沒什麼變......穆斯年，你清醒點吧！董學妹跟你的女兒應該很足夠了才對。」

　　「你還喜歡董曉菀是嗎？」穆教授苦笑。「即使，這些傷害你的事都是她做的，你也仍心疼她嗎？」

　　藍教授沒說話，沉默地低下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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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昱篇寫得超痛苦OTZ