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蛋白的小冰箱

　　15年的時間，說長不長，說短不短。那時後的藍教授還只是藍講師，正在準備升等論文，開了一門博士班的課，認識了也研究小說的某位博士生。

　　董曉菀。

　　一個將「弱柳扶風」、「小鳥依人」、「顧盼生姿」等等形容詞，傳達的入骨三分、淋漓盡致的古典美人。

　　瓜子臉、大眼睛、膚若凝脂，有著一種只要是男人都會忍不住想保護她的柔弱淡雅。

　　藍教授其實是個狹義上的直男，他不反對同性間的戀愛關係，但追求的對象原則上都是女性。

　　所以他追求了董曉菀，也成功得到了佳人的青睞。

　　兩個人交往了約半年，董曉菀開始準備博士論文。

　　藍教授一直都是個異常護短的人，所以在董曉菀的課業及論文上出了許多力。那時後的藍教授，已經考慮將女方娶進門，畢竟男人三十而立，他眼看就快要往三十一前進了。

　　當然，若有個藍師母的存在，也就不會有現在的小周后。蝴蝶一動翅膀，南半球就會有颱風。

　　差不多也是學期末的時候，系上新聘了一位副教授，才三十四歲。

　　至此，所有的登場人物都到齊了。

　　「小藍啊，下午有空吧？」當時還沒蓄上黑心掌櫃山羊鬍的葉教授，已經有沒事打籃球的習慣。

　　「葉老師，我很閒。」

　　「很好很好，三點藍球場見啦！哈哈！看為師怎麼痛宰你們這些小兔崽子！」

　　「沒問題，學生這次不會認輸的！」藍寧從來就是個好勝心強的人。

　　葉教授滿意得哈哈大笑，用力拍拍藍寧的肩膀，用十足黑心掌櫃的姿勢離開。

　　該找誰一隊呢？葉教授隊伍裡的雖然都是老教授，但每個人筋骨強健，青春洋溢得藍寧有時候都覺得自己垂垂老矣。

　　老人不是應該在大榕樹下泡茶聊天嗎？為什麼會那麼熱衷於在籃球場上揮灑青春的汗水？

　　那時後他當然不知道，未來他比任何一位老教授都還要更青春。

　　將系上年輕老師的名單轉過一回，他轉個方向往系辦去。

　　「藍老師。」他一出現在系辦門前，裡頭的三個工讀生同時挺起腰，一臉緊張。

　　那時後的藍寧，已經開始建立起他的恐怖傳說──將學生的考卷摺成紙飛機試飛，飛越遠的分數越低。

　　那表示字寫太少了，筆墨不夠重。本人如此振振有詞。

　　「文老師在嗎？」系辦裡還有另一個人，但藍寧從來對目標外的人物沒有興趣。

　　「文、文老師剛走......」工讀生甲笑容僵硬唇角顫抖地回道。

　　「嗯。去那兒了？」

　　「報告藍老師，文老師沒說。」工讀生乙站得比101還挺。

　　「是嗎......你是？」直到這時後，藍寧才終於注意到系辦裡的男人。

　　「我是穆斯年。」男人從沙發上站起身，走到了藍寧面前，伸出手。「你是藍寧藍講師嗎？」

　　有人這樣問問題嗎？藍寧挑眉，看了眼那個男人，在看看那隻手。

　　嘖！第一眼就不喜歡。

　　他其實是一個很相信「一見鍾情」的人，無論是家人、朋友、戀人、愛徒或者心愛的小貓，從來都是一眼定生死，絕對死無翻身之地。

　　「我是。」藍寧不喜歡握手禮，而且有從來就沒社會化成功過。

　　穆斯年看著自己被冷落的手，毫不在意地勾起微笑。「你找文講師有什麼事嗎？也許我也可以幫上忙。」

　　對著那張有善的臉，藍寧只是聳聳肩，沒什麼回答的興趣。

　　「很抱歉，我是否哪裡不得體，讓你生氣了？」穆斯年有些無奈，他還是第一次被初見的人這麼明白的排斥。

　　「沒有。」藍寧又看他一眼。

　　「我下學期將在貴系服務，以後我們是同事了，也許可以多多熟悉？」

　　同事？

　　這次藍寧總算認真的將男人的臉看仔細。嚴格來說，是張賞心悅目的臉，不太純粹的東方，應該是混血兒，眼眸是深藍的接近黑的顏色。

　　「你是？」剛剛似乎聽到一個「黏」字，果然人如其名，黏得煩人。

　　「穆斯年。」男人露出一抹俊美爽朗的笑容，從外衣口袋裡掏出名片。

　　副教授？藍寧直接抓住重點。

　　嚇！敵人！

　　藍寧正為了升等準備論文，這下來了一個新副教授，不就代表位置少了一個嗎？

　　「你......打籃球嗎？」收下名片，回家再丟碎紙機。

　　「不太熟練。」穆斯年一臉靦腆。

　　「沒關係。」藍寧笑得可燦爛了。「下午一起打球吧！」

　　「謝謝你的邀請，我一定會出席參加。」

　　「一定一定！」用力拍拍穆斯年的肩膀，藍寧手指一比：「你跟你還有你，下午很閒吧？」

　　三個工讀生站的像快要繃斷那樣直，僵硬又無奈地點點頭：「很閒......」

　　「三點到第一藍球場集合。」

　　「是......」工讀生的辛酸血淚只能往肚裡吞，並暗暗發誓將來絕對要成為教授，用同樣的方法荼毒學生！

　　悲劇的歷史是從悲劇來的，製造悲劇的元凶心情很好地哼著歌離開。

※※

　　彼娘之！

　　看著場上飛舞的人影，負責計分的藍寧腹誹不已。

　　蒼天不仁萬物為芻狗！

　　白話來說，就是：他媽的，公理正義是瞎了狗眼嗎？

　　葉教授隊的計分板上只有孤零零的「1」，那還是穆斯年遲到的那前兩分鐘攻下來的。而穆斯年隊目前已經掛上漂亮的20分。

　　藍寧就知道，他的直覺從來不曾騙過他，第一眼就讓他討厭的人絕對不是好東西！

　　不太熟練？

　　「灌藍！灌藍！」不知何時聚集在籃球場邊的學生鼓譟不已。

　　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在歡呼聲中，輕巧的躍起，在青空下矯捷如豹。

　　誠彼娘之非悅也！23分！

　　也就是真他媽的令人不爽！23分！

　　不太熟練？

　　還一臉靦腆？原來那根本就是包藏禍心的表情！他記下了！

　　穆斯年在場中對尖叫歡呼的學生們揮揮手，轉頭與隊友擊掌打氣，也不忘禮貌得向對手致意。

　　這顆芝麻包子！

　　整場球賽下來，老教授們很開心、工讀生也很開心、場外學生當然也開心，只有藍寧鬱悶得都快長香菇了。

　　噫！芝麻包子！

　 「藍寧。」

　　叫誰？輕挑眉，藍寧循聲望去，穆斯年跑向他，率性地抹去額上頸上的汗水。

　　牙齒很白......白得刺眼啊......

　　兩人之間並不很接近，但藍寧還是覺得穆斯年身上的熱氣讓他很不舒服。剛運動完的人應該立刻去沖澡才合乎禮節，哼！野蠻人。

　　「穆老師。」皮笑肉不笑。

　　「你怎麼不下場呢？」

　　「腳麻。」總不能說齒寒。

　　「還很麻嗎？需不需要我替你按摩按摩，我父親是中醫師，教過我一些推拿手法，你
不用擔心。」

　　「現在不麻了，謝謝。」退後三大步以玆證明。

　　「藍寧，你......」穆斯年帶著苦笑，眼裡帶著疑惑。

　　「唷！小藍！你好樣的啊！找了這麼一元大將來復仇啊！」葉教授也過來，哈哈笑著拍藍寧肩膀。

　　「葉老師過獎，我也很意外。」葉教授運動完後的汗水並不令人討厭，有種曬過太陽的清爽，藍寧露出微笑。

　　雖然老教授們的青春活力讓他承受不起，可是並不討厭一起揮灑汗水的感覺。早知道今天應該要自己下場。

　　「小穆啊，以後常一起打球啊！我先走啦！」葉教授又拍拍藍寧的肩。

　　「葉老師慢走。」

　　很快的，場內場外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，只剩幾個學生零零星星邊走邊聊。

　　交代完工讀生整理球場，藍寧才又看了在一旁沒離開也不吭聲的穆斯年一眼。

　　「再見。」

　　「請等等。」藍寧的手被握住，穆斯年臉上是種下定決心的神情。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你......你有戀人嗎？」

　　「我們很熟嗎？」愣了兩秒，藍寧揚起下巴，噴氣。

　　「抱歉，是我唐突了。但是，請告訴我好嗎？這對我很重要。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

　　「呃......」理所當然得直白拒絕，讓穆斯年俊秀的臉上浮現狼狽的赤紅。「抱歉，是我失禮了。」

　　「嗯哼。」還不放手以示誠意。

　　「藍寧。」手被握得更緊。「你相信一見鍾情嗎？」

　　相信！所以還不放手！無法無天的惡徒！

　　「我對你......」

　　「藍寧。」女性輕柔帶點好奇的輕喚，讓兩個男人同時望去。

　　「曉菀。」終於可以理所當然甩開穆斯年的手，藍寧當然不客氣。

　　「藍寧......」穆斯年空了的手動了動，最終默默的垂在身邊。「這位是？」

　　「黏......穆老師，董曉菀。曉菀，穆老師。」解決。

　　「穆老師您好。」

　　「董同學。」穆斯年點點頭。

　　偏斜的夕陽，在籃球場及三人身上灑下一片金黃。

----

李助教表示：......(青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