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喝一杯嗎?」吟唱般的語氣,在黑絲絨般的黝暗中,更加的悅耳。滑過耳際時,隱隱約約帶著搔癢般的感覺。

  將眼眸從晦暗的圓月上調轉過去,男人高大結實的身軀向黑暗裡螫伏的猛獸,既優雅又殘忍,舔試著染血的前爪滿足的噴氣。

  「我以為我們是競爭對手。」哼的笑了聲,帥昭民稍微移動身軀,讓靠上來的騰蛇能在他身側的地毯上坐下。

  他抱著膝蓋的動作有點孩子氣,腳掌輕輕在地毯上打拍子。

  坐下的動作很俐落,輕巧的連一點風壓都沒有帶起來,酒杯跟酒瓶發出輕微碰撞的聲響,帥昭民才又瞥過去一眼。

  「不,你跟費奇才是對手,我跟穆漢默德先生則是見證人。」一只杯子滑過地毯的長毛,輕微地撞在帥昭民身側,他伸手握起杯子,順便舒展了一下長腿。

  「所以這是示好還是無聊?」是威士忌酒杯,已經放入冰塊,杯身冰涼的讓手背微微冒起雞皮疙瘩。

  他已經懶得去摸透騰蛇的想法,這個男人裹著太多層假象,又太懂得說謊,三分真實七分虛假,相處起來真他媽的累人。

  而且,這一家子根本不聽人說話,他又何必浪費唇舌?

  「只是想喝酒。」騰蛇咬著菸呵呵低笑,暗紅的火光在幽暗中反到顯得溫暖。「蘇格蘭純麥,帥律師應該不討厭烈酒吧!」

  「這種問題請在倒酒前問,否則就請閉嘴別問。」手中的杯子緩緩增加重量,藉著微弱的光線深色的酒液跟冰塊互相輝映,看起來很美味。

  「帥律師感覺起來冷靜不少,習慣了嗎?」夾著菸的手也握起酒杯,帶笑的調侃聽不太出來是否帶有惡意,所以帥昭民只是瞪過去一眼。

  「普通。」反正他打算要裝死到底,不管是哪種形態的犯罪他都沒興趣,更別說是拔老虎嘴上的毛。

  啜了口酒,不參水的威士忌味道濃厚,並不太順口,別有一種辛辣的刺激感。吐了吐舌頭,他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,比起辛辣他喜歡甜一點的口感。

  騰蛇沒他這麼優雅,一口就喝掉了大半,冰塊在酒杯中旋轉碰撞。

  「帥律師,我跟你提過家裡的兄弟嗎?」為什麼話題會從這邊開始?狐疑地看著騰蛇五官分明的側臉,大鬍子有點亂,讓人很想動手拿梳子去整理好。

  「沒有。」又曲起腿把臉靠上去,比起喝酒帥昭民比較喜歡聞酒香。「布列尼先生,恕我多疑,你現在又有什麼打算?能不能直接說,我很懶的猜了。」

  他喜歡挑戰,喜歡動腦、活動,但不代表活力無窮止盡。誰不是血肉之軀、人生父母養,玩久了也是會累的,他最近的身心都很疲憊啊!

  「娑羅很任性,六個人裡她最小,大家都疼她。」

  扭了下唇,帥昭民哼了聲。那只是任性嗎?他可愛的妹妹也有點任性,卻不討人厭啊!娑羅那根本是欠揍!

  「真美好,怎麼不乾脆一點,大家直接躺著給她殺,疼到底算了。」舔著沾了酒的冰塊,帥昭民對自己只剩嘴巴可以諷刺感到厭煩。

  「朱雀從小就討人厭。」騰蛇輕描淡寫的帶過,卻讓帥昭民抖了下。

  連騰蛇都說討厭的人嗎?他記得朱雀現在也在美國,總不會到時候會連那傢伙也遇到吧?媽的!他想回台灣驅邪!

  「我想穆漢默德先生應該已經把其他人的行蹤都調查出來了,除了娑羅、朱雀跟饕餮,剩下的兩人並沒有離開義大利。」這時候騰蛇才將眼眸對上帥昭民微微歪斜眼鏡下,稍微瞇起的眸,咧嘴一笑。「這真是件好事。」

  「喔......」好個大頭鬼!舌頭因為舔著冰塊有點痛,所以帥昭民才又小啜一口酒。「饕餮先生呢?對你來說他是怎麼樣的人?聽見他的名字,你似乎很驚訝。」

  「是很驚訝,因為費奇對付不了他,恐怕連看門狗那關都過不去。」騰蛇到沒有否認,坦白的讓帥昭民差點被口水嗆死。

  「哈囉,你是騰蛇‧布列尼先生吧?很抱歉,我可以捏你一下嗎?」媽啊!這傢伙是誰?半夜不跟費奇在床上運動也就算了,還跑來找他喝酒交心,幹!該不會是作惡夢吧!

  「為什麼要捏我?」被圈在鬍子中而突出的豐唇帶著壞心彎起,是帥昭民很熟悉的笑容。

  「我想確定不是夢。放心,我不會亂捏,左手臂借一下就好。」當然,律師的保證是全天下最不可靠的東西。

  「喔?」騰蛇又一口把酒喝乾,慢條斯理地搖晃著酒杯。「用什麼還?」

  「就用『退出遊戲』略表心意好了。」帥昭民相信這是騰蛇期望的狀況,更何況他打從一開始就只有口頭上答應,從沒打算真的附諸行動。

  「是嗎?」騰蛇很大方地伸出手臂,帥昭民也毫不客氣地很捏一把。肌肉在手指間轉動扭曲的感覺,真他媽的舒爽!

  「既然你要費奇,幹嘛不拒絕娑羅小姐?又何必拖我跟瑟下水?」幽暗中看不出來她捏的地方有沒有留下痕跡,騰蛇的表情倒沒怎麼改變,只有眉毛稍微挑了下。「痛嗎?」

  「為了不無聊。」縮回手臂舉到眼前,騰蛇瞇眼不知道在觀察什麼。「還頗微疼痛,為什麼要捏我?」

  為了不想自己痛啊!廢話!

      「很高興你願意跟我溝通,但恕我直言,我看不出費奇能對付任何人。」就算要放棄,也得做得高明一點,他不認為娑羅可以隨便唬弄過去。

  就算唬弄得過去好了,要是沒讓娑羅死心,他是可以逃回台灣,瑟卻不能離開美國。此外他的家世可清楚乾淨的跟開水一樣,在網路上打他名字都可以直接查到他的家人。

  他可不想讓家人跟著被天涯海角的騷擾,公權力在這種時候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,法律能約束的只有善良老百姓,對真正有組織的犯罪集團根本無既可施,更多時候還同流合污。

  「實際上,費奇用的方法跟一般人不同,雖然他能自保也能在某程度給予敵人攻擊,不過帥律師您也看到了,他很弱。」騰蛇平淡的語氣幾乎不參雜任何感情,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口裡說的是自己最貼身的人。

  疏離甚至帶著一點嘲弄,卻不知道是針對哪一邊。

  挑挑眉,帥昭民才沒意願了解這種複雜心情,那跟他沒有關係,他跟騰蛇跟整個黑手黨都應該是平行線,老死不相往來才對。

  「在床上殺死敵人嗎?」轉了下杯子,他興致缺缺的接上話,在他看來費奇大概就是這種功用吧!扭曲的感情、崇拜跟異樣的尊敬,大概什麼都能附出。

  「不,原則上費奇只讓我一個人碰。」豐潤的唇彎了下,不是那種男性自傲的笑容,反而是嘲諷。「我不會讓任何人碰他一根手指,這是約定。」

  「你倒是很大方讓我踹他。」所以腰比手指不值錢就對了?

  騰蛇只是低低的笑了,把自己的酒杯又倒滿,一口氣喝乾。

  靠,蘇格蘭純麥酒精濃度也有40多,現在是當灌蟋蟀嗎?他不知道騰蛇的酒量有多好,但烈酒用灌的喝醉只是遲早,他沒打算扛著比自己高上十公分的壯漢回房間。

  而且,他也沒辦法離開這個房間,就算離開也不想見到費奇露出那種「你搶我男人!狐狸精!」的指控眼神,然後被罵「賤民」這種變不出新把戲的台詞。

  但是......看著騰蛇抓在手上的酒瓶,帥昭民繼續舔著有酒味的冰塊,他也不想從男人手裡搶酒瓶。

  「帥律師,你曾經有過希望一個人死,卻得要保護他安全的經驗嗎?」優雅有力,像是吟唱般的低語,讓帥昭民無法判斷騰蛇是醉了還是認真的。

  他挑著眉似笑非笑,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用黑色的眼眸斜睨著男人。

  這真是好問題!他媽的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,騰蛇問過最有建設性的問題!完全就是他的心情寫照啊!不過他沒有到殺人這麼血腥,他只想拿東西撬開騰蛇的腦袋攪攪看裡面是什麼鬼東西。

  「你希望費奇成功嗎?」雖然問題沒有主詞,帥昭民卻很清楚騰蛇指的是誰。這也說明為什麼騰蛇對費奇的態度那麼極端,既溫柔保護又冷淡殘酷。

  原因他倒是沒有興趣,又不能把他從困境裡解救出來。

  「對上饕餮嗎?」騰蛇又灌了一杯酒,哈哈笑得高大身軀抖動。「不,他不會成功,除非我作弊。」

  「你盡量做,我沒有意見,瑟也肯定不會有意見。」儘管娑羅強調見證人必須公正,但沒有誰會不為了自己,這種規則看似公平實際上完全沒有道理。

  應該公正的見證人是競賽者雙方各字最親密的人,誰會保持中立?帥昭民真的很想把制定這些無聊規則的老骨頭從墓裡挖出來鞭屍!

  「但是我不想。」紅棕色的眼眸瞇著,豐潤的唇又是那抹惡意的笑,帥昭民的太陽穴猛地跳動了下。

  「因為我會放棄嗎?」

  「不,因為你的好友會先有動作,我何必跟娑羅、饕餮正面對上?」哈哈大笑,騰蛇伸手矯健地跳起身,躲開帥昭民揮過來的一拳,冰塊在酒杯裡碰撞的聲音刺耳的讓人更厭煩。

  「騰蛇‧布列尼!你設計瑟!」怒吼,帥昭民沒有跳起來,直接往騰蛇的腰撲撞過去。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關係,還是沒料到他會這麼憤怒,騰蛇不穩地被撲倒,酒液灑了一身。

  拳頭狠狠地落在那張被大鬍子遮去一半的臉上,發狂似的力道讓鮮血很快飛濺開來。騰蛇卻不閃,反而笑得更快意,被壓倒的身軀笑得抖動。

  酒精、尼古丁與鮮血的味道,野蠻的讓帥昭民抓不回理智,憤怒直接掌控他壓抑到極限的心智。

  男人很獸性,非常獸性。

  「你他媽的為什麼要拖瑟下水!」拳頭很痛,在痛毆發洩的過程,他的手也腫脹破皮,特別是最後一拳揮在騰蛇嘴上,堅硬的牙齒狠狠地翻開他一塊皮肉。

  揪著男人衣領死命搖晃,帥昭民可以忍受自己被整,一筆一筆記下來總會討回來!可是因為他牽連到好友,這已經超越他的忍受極限。

  「因為他喜歡你。」吐出一口混著鮮血的唾沫,幽暗中看不清楚騰蛇的臉有多慘,卻掩飾不去紅棕眼瞳裡的精光,陰狠的就跟條蛇一樣。

  他還是笑著,任由帥昭民吼叫搖晃,手摸過的菸盒抽出一根,咬上唇間。

  「關你屁事!」一把抽走菸捏碎,帥昭民把臉貼在騰蛇眼前,瞇起黑眸。「關你屁事!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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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痛.....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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