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大帆布包裡摸出溼紙巾幫兩人做簡單清理的滿實,肩上被溫謹升狠狠捶了一記,他裝模作樣的痛哀,那一皮天下無難事的模樣,讓溫謹升也真除了生悶氣外別無他法。

   搶過濕紙巾,溫謹升不許滿實再碰自己。青年低聲的像是笑也像是抱怨了幾句,卻也沒再繼續挑戰溫謹升的極限,安靜的整理好自己,也不忘把滴落在地上的體液擦掉。

   「沒有下一次。」溫謹升站起身整理好儀態後,才皺著眉嚴肅警告滿實。不過,他心裡也知道,就算這時候滿實答應了他,並不代表這個約定會被遵守,否則這個關係不會持續至今。

   「下次我會注意地點。」滿實滿不在乎的聳肩答道,接著從包裡翻出了手機,看了眼:「不過學長,組長竟然沒有打電話過來,難道黎先生沒打電話去告你狀嗎?」

   溫謹升沒有回答,逕自拿起了自己的公事包推開安全門走開。

   高潮的愉悅之後,他陷入更巨大的泥濘中,沮喪無措也許還帶著一點憤怒,像無底沼澤捕抓住他,志得意滿的將他往深處拖去,而他找不到任何足以幫助他脫離的支撐點,每掙扎一回就陷落得更深。

   「話說,黎先生跟簡小姐人真好。」顯然,最不願意放過他的人就是滿實,溫謹升投以警告的眼神,滿實卻當作沒看見繼續道:「就算未婚妻被吻了,黎先生都沒有追上來揍你,真有點可惜對不對?假如黎先生出現的話,學長會不會射更快?」

   「不會。」但他會揍滿實。

   「不會嗎?說真的,要不是看到學長你吻了簡小姐,我還以為你喜歡的是黎先生呢,所以才都不正眼看簡小姐。學長,你到底是彎是直還是雙啊?」懂得適可而止就不是滿實,溫謹升也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總對滿實太溫和了,才會讓後輩得寸進尺。

   「我不想談這件事。」溫謹升停下腳步,抓著滿實的肩膀,低緩有力的強調:「我不想再談這件事,而且這也與你無關。我對簡小姐不是愛戀的心情,對黎先生也沒有,也許你可以問問我對你。」

   「學長,你對我也沒有愛戀的心情,我知道。」滿實垂著眼眸輕笑,這個模樣溫謹升總覺得似曾相識。滿實有雙漂亮得會勾人的鳳眼,垂著眼瞼的時候,濃密的睫毛上似乎盛了碎光,落下淡淡青影,溫謹升用大拇指擦去,青年像被驚嚇的兔子,訝異的抬起頭,微微縮起肩。「學長?」

   「你為什麼……」溫謹升來不及把疑惑問出口,就被滿實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。青年滑溜的從他手掌心退開,從帆布包裡翻出電話瞄了眼後,露出厭惡的神情,但仍接聽了。

   「黃輔。」語氣滿是不耐。

   溫謹升沒聽過這麼名字,聽來是私人電話。禮貌上,他會稍微拉出點距離,確保滿實的隱私,之前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,但今天他沒有,反而貼近了點。滿實對電話那頭的人沒點好語氣,整個人像炸毛的貓咪,並沒有注意溫謹升不尋常的動作,壓著聲音罵道:

   「我說了不需要,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?蛤?別挑我語病!對,他在我身邊又怎樣,我跟他同個公司隨時都在……你胡說什麼?這事兒這麼嚴重我才不會……學長!」滿實差點尖叫,捂著胸口瞪大眼看著幾乎要靠在他肩上的溫謹升,臉色先是煞白接著脹紅,又對電話吼了一句:「你不要過來!」用幾乎要捏碎電話的力氣連點好幾次停止通話鍵,才把電話砸回包裡。

   「誰?」溫謹升也驚訝於他的態度,連忙退開幾步,拉出有點太生疏的距離才問。

   「室友。」滿實癟著嘴,滿臉氣憤:「學長你幹嘛偷聽我講電話?」

   「好奇?」溫謹升也說不出理由,今天之前他雖然跟滿實有性方面的關係,兩人卻沒有太深入的私交,他也對青年的隱絲毫無興趣。但,他不懂為什麼在見到黎先生跟簡小姐之後,特別是那個他忍不住的吻之後,滿實在他眼裡似乎有點不太一樣。

   當然,愛興風作浪、唯恐天下不亂、難以控制這方面還是一樣的。

   「你問我嗎?」滿實對溫謹升翻白眼,然後嗤嗤笑道:「學長,你今天真的很奇怪,我還是第一次翻你白眼,你看你被那個吻弄得多方寸大亂。我覺得,你不繼續服務黎先生簡小姐是對的,回公司我陪你一起跟組長報告吧!我們可以趁這半小時想個好點的藉口。」

   「嗯……」弄得溫謹升方寸大亂的不是那個吻,而是莫名湧現的各種感情,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處理心裡那些情緒,也不懂為什麼它們會這麼突然的找上他。

   看看時間,再不回公司就來不及提換人的建議,滿實帶著總算玩鬧購的新滿衣足,安靜的走在溫謹升左後方,只有啃Pocky的聲音昭示他的存在。

   「對了。」沉默持續到兩人坐上車,滿實正在調整安全帶的時候,溫謹升突然說道:「我並沒有偷聽你的電話,我只是偷聽你說話。」

   愣了幾秒,滿實哈哈大笑:「學長,我知道了。那,我也跟你說,黃輔只是室友不是朋友,我跟他不得不住在一起,希望不會這場折磨不會持續太久。」

   「不得不?」

   「對。」滿實抱著手臂,側著頭索然得看著窗外。「不得不,我們只不過都在等同一個人……」

   溫謹升沒在往下問。

 

○○○

 

   到家的時候,已經接近午夜。

   溫謹升身心俱疲的把額頭底在冰涼的金屬大門上,有氣無力的在公事包裡翻找不知掉落到哪個角落的鑰匙。

   下午和滿實回公司後,就是一連串的不愉快及疲勞轟炸。黎先生不是沒打電話來,他打了,但並不是告溫謹升的狀,而是強調絕對不換人,並要求溫謹升回電。

   他是被組長壓著回電給黎先生的,腳下的沼澤將他吞沒到腰部,只要再深一點,他就真的完全脫離不了,只能等著被滅頂了。

   電話接通之後,具體談了些什麼,對溫謹升來說都像是一場詭譎的夢境,完全不會輸給騷擾他多日的紅衣及白霧,一度他以為自己又陷入了夢裡,也許黎先生會開始問他:「我是誰?」然後他會發現,話筒裡的聲音根本不屬於黎先生,而是那個糾纏不清的影子。

   當然,那只是他的想像,現實總是比夢境更嚴苛一些。黎先生轉達了簡小姐的諒解,並約他後天單獨晚餐,好好聊聊……溫謹升不知道能聊些什麼,四年前他喜歡和這兩個朋友相處,四年後他只感受到沉重的泥沼跟困窘,讓他頭痛得像有人用鋸子鋸他的腦神經,然後為了保住工作他還是接受了。

   接著是兩個緊急的案子,組長顯然認溫謹升欠人磨練修理,二話不說在下班前把資料網他桌上扔,差點就打在他臉上,冷笑著要滿實準時下班,不准留下來幫忙。

   溫謹升現在只希望,夜裡能有一個好夢,就算只有一天也好,至少今天放過他,別再出現那件紅衣了。

   當他好不容易摸到鑰匙,打開大門的瞬間,一陣清緩柔軟的歌聲,細弱但清晰得傳入他耳裡。溫謹升愣在門邊,躊躇著到底該不該進去。也許,找個飯店睡上一晚才是好選擇,他已經沒有更多精力應付了。

   這是個耳熟的聲音,但溫謹升不確定是不是與那夜夜問他問題的聲音相同。他聽了一會兒,歌詞聽不清楚,然而可以感受到其中的情意纏綿……是首情歌嗎?猜測著,溫謹升抱著一絲僥倖,也許是隔壁房傳來的歌聲。

   他走進房間,陽台落地窗的一部分,可以直接從玄關的短走廊看透,窗簾是拉開的,窗子開著一道五公分左右的縫,鑽入的風直吹到他身上,帶著歌聲跟刺骨的涼意。

   一時間動彈不得,溫謹升睜著眼,完全無法移開視線,僵硬得鎖著坐在陽台欄杆上,背對著他,穿著一身鮮豔亮眼紅袍的「人」。那個人,背影十分纖細,紅袍被風吹得飄揚,時而緊貼著時而鼓起,在溫謹升注意到他的同時,歌聲帶上了戲謔的笑意,接著嘎然而止。

   他想動,但被風吹得凍僵的身體完全不理會他的命令,直挺挺的站在原地,眼睜睜看著紅袍人影不知怎麼,維持著背對他的姿勢落在陽台裡,衣襬不再隨風飄動,服貼的掛在更顯得先細柔弱的身軀上。

   既然動彈不得,對方也僅僅背對著他,沒有其他舉動。溫謹升乾脆克制著從腳底直衝腦門的顫抖跟寒冷,仔細觀察起紅袍的主人……再騷擾了他這麼多日子,終於看到「人」了。

   那抹艷紅,在暗夜裡難以言述的顯眼,紅袍人一隻腳穿著木屐,另一隻腳卻赤著,理應很不平衡的姿勢卻穩固如山,過了一會兒溫謹升才看出,另一支木屐掛在紅袍人腰上,同時掛著一把竹製的圓扇。

   「你記得我嗎?」細弱鬼魅的疑問直接貼在溫謹升耳側,彷彿夾著冰霜的氣息一同拂過,溫謹升打個寒顫,紅袍人還在陽台裡背對著他,說話的是誰?像是看透了他心裡裡的恐慌,那聲音嘻嘻笑,隨後冷得像冰塊的嘴唇貼上他頸側:「你正看著我不是嗎?我是誰?」

   熟悉的疑問像是某種提醒,溫謹升費力的試著移動,但直到額頭冒出汗珠,滾落的汗珠冷得像是結凍的霜雪,他仍分毫未移,只有耳中一聲比一聲清晰的惡意笑聲,迴盪得他腦子一同暈眩,幾乎就要吐了。

   這只是夢!這一定又是一場夢!這是夢!

   「呵呵呵……不,這次不是夢。」帶笑的聲音快速的前後飄移著,當溫謹升注意到的時候,紅袍人已經從陽台消失了,他的後頸似乎有衣物搔過,接著是一雙手撫上他的頸側,就在剛剛被嘴唇碰過的位置。「我是誰?」

   「你……」嘶啞的聲音從齒縫間擠出,溫謹升沒能說更多話,手機突然響起,浸透骨髓的寒冷、惡意帶笑的聲音一瞬間消失,他跌坐在地上牙齒喀喀打顫,全身肌肉都像抽筋了般完全沒有力氣。

   儘管如此,溫謹升仍顫抖著在公事包裡找尋手機,他的手指還很不靈活,雖然很快碰到手機,但總是抓不起光滑的機身。電話斷了,溫謹升很快陷入恐懼中,假如這不是夢,那是否代表紅袍主人會再次找上他?

   所幸電話又再度響起,終於恢復些許鎮定,溫謹升這次很順利的拿起電話,來電顯示是滿實,他連忙接起電話:「滿實,這麼晚找我有事?」

   那端沉默了幾秒,接著傳來不是滿實的聲音:「是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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結果差了一分鐘XD  沒有在日期變換前貼文

 

一點都不恐怖(滾動)  我好想寫得恐怖一點喔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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