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。

  方助教確確實實體認到這件事情。

  但,他安慰自己,他仁慈的對象是自己心儀的對象──即使受益的是那個該死的、下流的、禽獸不如的情敵。

  那個昏君!竟然讓藍教授問出了「該如何禽獸」這種高難度問題,他的心!他的愛意!他的......旁邊傳來抽泣聲,方助教很熟練地摸出手帕來,溫柔小心地替小大一擦眼淚跟鼻涕。

  「小傻瓜,幹嘛哭呢?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日月可以明鑑呀!」甜言蜜語不用錢,甚至不用腦,流暢得跟呼吸一樣。

  「我只看到日月蝕啦......」小大一扁著嘴,小心翼翼地在大後方瞇著眼睛每隔半分鐘偷瞪一下藍教授。

  「方大同,快告訴為師要如何禽獸。」藍教授把二年級的考卷隨便往助手甲的位子上堆,還在頭昏腦脹休息中的大男生驚恐地瞪大眼,看看考卷、看看藍教授、看看考卷。

  到底是用筆改還是用力吹?助手甲不敢問,欲哭無淚。

  「這......」方助教摀著他抽痛的心,用萬念俱灰中包含著期望的眼神,看著藍教授:「老師打算對李昱怎麼禽獸?」

  「我可以吃豆花嗎?」小大一拉拉方助教的衣襬。

  「乖,你的在系辦,還有粉圓喔。」

  「這裡面也有粉圓啊。」小大一戳呀戳著鼓鼓的塑膠袋。

  「嗯哼,為師......」藍教授突然臉一紅,蹙眉瞪著方助教:「為師做什麼還需要經過你同意?」

  「呃,不,學生不是這個意思。」

  「那個!」藍教授用力指向拿起紅筆的助手甲:「吹。」

  「咦欸!」助手甲控訴地看向方助教。

  「方大同,你只要告訴我為什麼你能如此下流禽獸就可以了。」

  「老師,一切都是因‧為‧愛啊!」方助教目光閃閃。

  「沒有碗。」小大一嘟著嘴抱怨。

  「乖,跟那邊的學長拿碗。」被指名的助手甲剛要吹出的一口氣嗆到了。

  「沒有湯匙。」小大一又拉了拉方助教的衣襬。「我可以吃有粉圓的這袋嗎?」

  「可以啊。」方助教笑得無比溫柔,無比礙眼。

  至少很礙藍教授的眼。

  「方大同,為師不需要你示範如何禽獸。」三年級的考卷也扔到助手甲桌上了。

  「學生已經決定這輩子只為藍老師您禽獸了!為了您,就算要學生忍痛看著李昱....不、那太悲傷了......」方助教哽咽,他才不想便宜情敵!

  「重點。」藍教授敲敲桌子。

  「老師,請給學生一點時間平撫我的心情,我實在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您語那個昏君在床上翻滾交纏相濡以沫!」

  「不夠甜。」小大一呸了聲。

  「這位學弟,請拿砂糖給小學弟,謝謝。」方助教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兩包砂糖先遞給小大一。

  還要砂糖嗎?助手甲倒抽口氣。

  「方大同!」藍教授不耐煩了。

  「是的,如果這是老師的期望,學生就算心裡淌血,也會......會......嗚嗚嗚。」摸出手帕狠狠的咬住,方助教仿若彿柳跌坐在沙發上。

  「學長要吃一口嗎?」

  「博文......」方助教深情款款地看著小大一。「你怎麼沒把藍老師的份裝起來呢?」但吃還是要吃的。

  「你這個月蝕!」小大一尖叫。

  「方大同!」

  「是,藍老師!」方助教的足脛被踹了一腳。

  「回答為師的問題。」

  「雖然學生心裡彷彿淌血,但......藍老師,假如您想對李昱禽獸的話,」方助教喘了好幾口氣,淚眼婆娑,仰頭看著天花板。「請在李昱的飲料裡面放啤酒,他會乖得像一隻小貓。」

  「學長......」

  「不,博文,讓我暫時看著天空,不然眼淚會流下來......」

  看著天空才會流下來吧!地心引力沒聽過嗎?助手甲在磁場之外無言地吶喊。

  「啤酒?」

  「嗯,老師可能不清楚,李昱沒辦法喝酒,他的飲食習慣跟喜好是很糟糕的中學生程度。」方助教的淚下一秒已經不掉了。

  「嗯?」語尾上揚,方助教抖了下。

  「老師,我對李昱絕對沒有心懷不軌!我只對您心懷不軌啊!啤酒這件事我是聽吳學姊說的。」

  「哼。」藍教授把三年級考卷拿回來。「打電話給雅嫻,叫她帶一打啤酒回來。」

  「是。」助手甲感覺到人生畢竟是充滿希望的。

※※

  飲者有八德,獨酌為觸發靈感、淺酌為佳餚增色、雅酌在花前月下山光水色間、豪飲為赤膽相逢、狂飲於被歡離合起落之間、驢飲是千杯不醉棋逢敵手、痛飲為解憂望仇、暢飲於壽慶喜宴中。

  都是藉口。

  至少對李助教來說,他還是個小大一的時候,眼睜睜看著聊著這八個藉口的教授,一口氣飲去半瓶陳紹。

  那是心靈的創傷,因為他光聞道那些酒味就睡了一堂課。

  時間不過下午五點多,系辦已經停止辦公,但因為期末考周,三個助教仍在忙碌。當然,其中也跟「某個人」下午溜班,現在打情罵俏有關。

  大概。

  李助教看了方助教一眼,剛好對上如泣如訴的眼神。

  「學長。」

  「嗯?」方助教悲痛逾恆的應了聲,接著拿起小大一的手嗚咽。「你這昏君。」

  「學長。」

  「不,我不想聽你解釋任何話!」方助教將臉埋在小大一肩上,嚶嚶啜泣。

  「學長,文法不對。」

  「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解釋的話!」方助教從善如流,整個人幾乎掛在小大一身上。

  「我不打算解釋。」

  「李昱!你這昏君!你到底在藍老師那美麗的心裡下了什麼蠱毒?我的藍老師!我的夢!我的愛!我的......」悲憤的在也無法言語,小大一也快哭了。

  「你這個日蝕!壞蛋!你的愛是我啦!」

  「學長誤會了。」李助教完全無視眼前情侶的打情罵俏。「我討厭蟲。」

  「我也討厭蟲。」方助教吸吸鼻子,拉著小大一坐回辦公桌。「我竟然教了藍老師怎麼禽獸,這真是噩夢,這真是噩夢......李昱,你這個幸運的渾蛋!」

  「禽獸?」李助教挑眉。

  「禽獸?」吳助教輕輕柔柔的笑著加入話題。

  「李昱,今天晚上的煙火大會,你千萬不要喝藍老師給你的飲料。」戀愛上頭,釜底抽薪是最常用的手段。

  「沒有飲料。」李助教看著方助教幾秒後,冷淡地回道。「下午學姊決定,今天只喝白開水。」

  「咦!」

  「抱歉嘛,我在減肥呀。」吳助教透過虛無飄渺的煙淺笑。「而且白開水比較有趣。」到底有趣什麼?誰也不敢問。

  「學姊......」方助教的心情糾結了。「這樣藍老師會很失望。」但他會很開心。

  「藍老師為什麼會失望?」

  「學姊,這......」看了眼回頭改考卷的李助教,方助教哀怨地哼到:「事關禽獸,我實在不忍心看到藍老師為了這個昏君失望。」

  「雖然只能喝白開水,但是有薑母鴨唷。」吳助教巧笑一聲,方助教微微顫抖了下。

  「我不吃薑。」李助教淡然出聲。

  「不吃薑?那之前的熱豆花呢?」

  「冰箱裡。」李助教不冷不熱地應到。

  「冰箱裡!現在外面九度啊!放冰箱幹嘛?學長我還沒吃啊!」方助教當然忘記,即使是熱豆花放在九度左右的室溫下,一個小時候也是冰豆花。「沒有?」

  「冷凍庫。」李助教專心批改考卷,回應的意興闌珊。

  「連粉圓?」方助教倒抽一口氣。

  「嗯。」

  「學弟!你怎麼忍心!你怎能如此慘忍地對待粉圓,他們是無辜的呀!」冷凍庫裡,豆花與粉圓的結局令人不忍猝賭。

  「我不吃熱豆花。」

  「那又何必用冷凍庫折磨這可憐的孩子?」方助教拿出結冰了一半的豆花悲鳴,系辦沒有微波爐呀!

  李助教慢條斯理改完最後一份考卷,仰頭看了看天花板,接著看看笑吟吟的吳助教,慢慢將視線轉回方助教身上。

  「因為我是禽獸不如的東西。」那淺淺的笑,確實是禽獸不如。

  「那晚上就改吃羊肉爐吧。」吳助教拍手定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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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,千萬不要惹李腹黑
他的手段很變態(扶額) 小學生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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