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蛋白的小冰箱

原來，那天在暗巷裡遇見的男人，就是公爵。

李眨眨黑色的眼睛，有點驚惶，看著男人優雅穩定的腳步，從門口踏進來。白金色的髮絲，在燈下不像馬儂那樣燦爛，反射著天使光環似的色彩，但搭配上灰色的眼眸，全身彷彿籠罩在溫和的光暈裡。

馬儂小小的彈了一下舌頭，拉著李站起身，輕快的行個禮：「大人晚安，萬分榮幸獲得您的晚餐邀請。」

「不用拘束，都坐下。」公爵舉起包覆在手套裡的手，輕輕一揮，眼眸似乎是看著李跟馬儂的，但李卻覺得他們可能並沒有被公爵真正的住意到。

那雙眼眸有著雪花的顏色跟感覺，冷淡卻不傷人，美麗並透著神秘。

李難以控制的輕輕顫抖，垂下頭不說話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覺得害怕，一眼也不敢多看向公爵，但剛轉開的眼眸又會不由自主的轉回去。

「李‧萊格利斯，不擅長與人接觸嗎？」為什麼會對他說話？李嬌小的身體彈動了下，往後退了幾步幾乎摔倒在椅子上。

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？連李自己也說不出原因，他只是很怕眼前這個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性，冷淡的像十一月的風那樣的男人。

馬儂也被李的動作驚了跳，明亮的藍眸露出詢問的神情望著李，他所認識的李雖然很膽小內向，卻也很拘謹，絕對不會在陌生人面前這樣失禮的......儘管馬儂並不覺得特別失禮，他不喜歡公爵，老是面無表情的擺著高貴神秘的派頭，不過就是個用權勢屈服他人的上流豬。

不過李總是拘謹得太過分，藍色的眼眸在訝異過後，露出有趣的表情。

手杖敲了敲鋪著長毛地毯的地面，因為聲音被吸收了，只剩悶悶的碰撞聲。李單薄的肩膀又抖了抖。

公爵優雅的薄唇總像是微笑的勾著，李不確定他現在究竟是看到了公爵的笑，還是無關微笑的勾動唇角。

他知道自己現在很失禮，慌張得太過奇怪，害怕得毫無道理。雖然公爵的眼眸漂亮的像雪花一樣，甚麼表情也沒有，但這樣的眼眸他並不是沒有看過，為什麼只有面對公爵的時候會......

李發現自己又看著公爵，他以為自己應該已經逃避開了才對。對了，公爵剛剛對他說了甚麼？

「李，親愛的朋友，你說你不認識公爵。」馬儂漂亮的手掌頑皮的揉亂李的黑髮，亮藍色的眼眸裡帶著一點惡作劇的神采。

「不......馬儂，別這樣......」李勉強露出微笑，有氣無力的撥開馬儂的手。「敬愛的公爵閣下，我不知道那天在暗巷裡遇到的是您這樣尊貴的人，萬分抱歉。」

「暗巷？」馬儂挑起眉，感興趣的問：「你為什麼會在暗巷？公爵為什麼要去暗巷？高貴的人向來不屑那種地方，那兒的自由與生命力，他們只會覺得汙穢。」

「馬儂......」李低聲呻吟，他就知道馬儂一定會口無遮攔，「你答應過我的，求求你別亂說話。」

「為什麼？」燦亮的藍眸帶點挑釁的看著公爵，似乎有隻白手套摔在公爵冷淡的俊美臉上。「我並沒有亂說話，我只是質疑一個高貴的人並不會去那樣的地方。」

『別這樣......』李的眼神哀求的望著馬儂，卡芮娜還沒有出現為什麼馬儂就這樣充滿攻擊性？

要是公爵生氣了，他們不要說晚餐了，接下來的每一餐都會是問題，監獄裡的伙食只會比教堂的餐點更加難受。

但是，馬儂並沒有注意到李的哀求，他從來不會去特別注意自己關心的事情以外的東西，李也知道所以他並不抱希望。

黑色的眼眸緊張的望著公爵，但那張俊美的面孔上，依然甚麼表情也沒有。只有優雅的薄唇，微笑似的勾著。

「杜蘭德先生，你的問題非常有趣。」白手套中的手依然看得出勻稱優雅，修長的手指貼在上唇略為遮掩著嘴唇，隱約的笑了。「的確，一個高貴的人如同我，是不會去那樣的暗巷的。但是，身為藝術的崇拜者，為了追求『美、自由、真裡與愛情』，難道你不認為我出現得理所當然嗎？」

亮藍的眼眸眨了眨，馬儂愣了一下，接著挑高漂亮的眉。李知道他不開心了，接下來恐怕會說更不得體的話，他連忙拉住馬儂的手用力扯了扯。

「馬儂，我的朋友，能找到一位懂得藝術的資助者不是很棒嗎？相信你一定很開心。」不能讓馬儂再說話！李急急忙忙的擠出微笑，像隻受驚嚇的小貓，慌張的看了公爵一眼，連忙又轉開頭。

「當然，能找到那樣的資助者是很榮幸的一件事。」馬儂扯著嘴角，藍色的眼眸燃燒的小小的火焰，並不打算善罷干休。

一個貴族，根本不可能懂美、自由、真理跟愛，對貴族來說，一切都建立在骯髒可笑的權勢之上，是壓迫低層人們所得到的優越感，噁心！

如果不是因為這種腐爛的權力架構，卡芮娜就能單純的是個女演員，他能公平的追求她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，非得透過一個靠吞食他人夢想跟尊嚴而到滿足的貴族！

「不過，請恕我失禮了，公爵您真的明白波希米亞革命的真諦嗎？」

「馬儂！」李短促的驚叫一聲，抓著馬儂手臂的指關節都泛白了。

華麗的房間哩，瞬間只剩下沉默，氣氛凝結得讓人畏懼，李無法抑止的發起抖來。他第一次覺得馬儂讓他害怕，這樣的馬儂一定不會在意他的擔憂，而強行追求卡芮娜的！

不，就算不追求卡芮娜，他們現在的處境也已經非常嚴苛了，萬一公爵被激怒，這一輩子馬儂都不可能成為劇作家。

輕輕的笑聲，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。李驚惶的縮起肩膀，看著傳出笑聲的地方，馬儂也跟著折起了眉。

是公爵，冷淡的臉龐並沒有因為笑聲而變得親切，李卻莫名得紅了臉。

「杜蘭德先生，你真是個有趣衝動的孩子。」

亮藍色的眼睛瞪大，燦爛得幾乎可以灼傷人。「敬愛的公爵，恐怕我經不能算是個孩子的年紀了。至少我知道，甚麼是可貴得而甚麼又是罪惡的。」

「馬儂，別再說了，求你。」李緊緊得扯著馬儂，吞了幾次口水才對著公爵開口：「很抱歉，親愛的公爵大人，也許今天不是一個好日子，馬儂有些煩躁，請您不要介意。」

「我並沒有煩躁，李！不要這麼膽小！你是革命之子呀，要自信、堅強！」

不，李苦笑著搖頭，他並不是甚麼革命之子，他對波西米亞革命也不懂，一切都是馬儂告訴他的。

因為崇拜馬儂，他認為這是一件好東西，可是不能因此得罪貴族，他真的很怕馬農會為了這小小的意氣，從此被埋沒。

「杜蘭德先生，你正打算靠我罪惡的金錢去支持你高尚的革命嗎？」公爵還是帶著微笑，並沒有一點不開心的模樣，李小小的顫抖了下，躲開那雙望向他的灰眸。

「那是件美好的事情，錢該用在正確的道路上。」

「沒錯，沒錯。」公爵將手杖交給身旁的保鑣，鼓起掌。「杜蘭德先生你說得真好，罪惡只要走上正軌，就能進天堂。」

漂亮的眉心扭著，馬儂看著公爵毫無改變的神情，覺得深深得受辱了。「公爵，請你不要瞧不起波希米亞革命，嘲笑熱情是最錯誤的一件事情。」

「杜蘭德先生，為何你會認為我嘲笑了革命的熱情？」公爵輕輕歪了下頭，月色的髮絲像流水一樣滑動。

「沒有嗎？你用錢收買尊嚴跟才華，甚至禁錮一個美麗女性的身體，我理所當然這樣認為，你汙辱了革命的熱情。」

「不，杜蘭德先生，這不是收買，這是洗滌。」公爵搖搖頭優雅的薄唇又勾了下，但李知道他並不是笑，也沒有嘲弄。「正如同你說的，用在正確的道路上，不是嗎？」

馬儂愣了一下，英俊的臉孔瞬間脹紅，藍色的眼眸像爆炸了。

「馬儂，求你！」李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，他不可能阻止得了馬儂的，但這場爭執在下去，並不會有比現在好的結果。

「抱歉，我遲到了嗎？」女人清脆嬌嫩的聲音，像雨水一樣適時的落下，熄滅了馬儂藍色眼眸中的火焰。

「不，甜美的小夜鶯，你來得正好。」公爵略微側身，向後伸出手，一隻纖細的手輕巧得放進優雅的掌心裡。

女演員，卡芮娜‧蘭蔻兒，黑色的禮服將他的白色肌膚襯托得更加完美無瑕，像大理石一樣，玫瑰色的嘴唇小小的微笑，甜美得有如糖果。

李不知道該感謝卡芮娜的出現，還是該為接下來也許會更激烈得衝突擔心。他只能合宜的行禮。

「親愛的卡芮哪，讓我向你介紹取代隆巴塞的劇作家，馬儂‧杜蘭德。」

李顫抖著看著公爵的微笑，恨不得逃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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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想這篇後面的故事滿好猜的X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