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蛋白的小冰箱

簡明承住的老社區在這附近算是環境又特別好的那一個，要不是有地下停車場，董醫生可能會反悔跟對方回家「聊天」。

畢竟，這個社區裡有不少善治診所的病患，幾個特別愛跟董醫生聊天的老太太就住在這裡，包括今天讓簡明承多等了一個半小時的那位。

停好了車，董仲舒忍不住好奇問一句：「你為什麼會有個空的停車位？」畢竟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，有停車位還不出租放著生灰塵，也是令人很難以想像的。

「當初買房子的時候一起買的。」簡明承替董醫生推開了防火門，走進電梯間按完電梯後才又繼續：「本來也打算買輛車，但後來發現沒有必要。這座城市的大眾運輸很方便，我平常也不太出門。」

畢竟，簡明承現在算是過上了退休生活，照顧多肉植物可以照顧一整天，車子就真的沒什麼必要了。

「那你沒把車位出租？」董仲舒算是明白什麼叫做沒話找話講，怪不得逢年過節長輩們都愛問同樣幾個問題：交女朋友了嗎？喔？你喜歡男生啊！那……交男朋友了嗎？現在男人也可以跟男人結婚啦！你一個人過還是太寂寞了，趕快交個男朋友結婚，這樣才有人陪伴嘛！你是醫生，需要醫生娘照顧你啊！啊，男人應該不能算醫生娘，那你就找個醫生結婚嘛！這樣可以少請一個醫生多好！

董仲舒猛然打個寒顫。

「怎麼了？」簡明承一直關注董醫生的狀況，立刻開口關心。

「沒事，就是想到一些困擾的事……」董仲舒苦笑著搖搖頭。他當年跟家裡出櫃，就是為了不想被催婚，殊不知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，有親戚的地方就有婚喪喜慶，誰都躲不掉。

「什麼事？能跟我聊聊嗎？」簡明承一向有些空洞的表情突然亮了亮，看起來他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。

董仲舒看著眼前像隻拉不拉多的男人，心裡的惡趣味蹭！一下燃燒起來。

也剛好，電梯到達六樓，這棟公寓一層只有兩戶人家，門並沒有互相對上，簡明承的屋子剛好是沒對上電梯門的那一戶，要往裡頭再走幾步。

「我們進屋再聊吧。」董醫生彎著眼笑答，看似不經意地伸手拂了下簡明承的後頸。「你頭髮剪得真短。」

簡明承倒沒說什麼，瞥了董仲舒一眼後，不動聲色地放鬆的緊繃的身體，掏出鑰匙開門，同時再心裡感慨，自己現在真的已經很融入普通人了。

要是以前，董醫生的手哪可能碰到他後頸？他甚至都不可能在這麼狹小的地方把後背露給任何人，就是何桃峰都不行。

董醫生的手指看起來就很纖細漂亮，上頭有幾個已經退得幾乎看不出來的筆繭，骨節不算特別明顯，與肉感平衡得很好，肌膚色澤像一塊玉石，盈潤光華，但指尖卻不是玉石的冷感，反而比平常人要更燙一些，彷彿一簇簇小火花，點在他敏感的後頸上。

溫度從肌膚外層一路滲透進皮肉裡，最後順著血液流向……簡明承迅速瞥了眼自己的胯下，還好今天的褲子不是緊身的。

推開門，裡頭是個開放式空間，廚房不大，走西式開方式廚房風格，用幾個盆栽區隔出了玄關，客廳餐廳書房等等都在同一塊區域，整體家具很少，全都是單人坐，三張單人沙發、三把高腳蹬、一張電腦桌，陽台及旁邊的窗台看方向應該是整間屋子陽光最充足的地方，擺了數量龐大的多肉植物，每一株都整整齊齊地站在自己專屬的位置上。

「你想先在客廳醞釀一下，還是直接洗澡進臥室？」

好一記暴投。

董仲舒一時無語地盯著簡明承，伸手緩緩拿下自己的口罩摺好：「請問垃圾桶在哪裡？」

簡明承默默伸手接過口罩，一雙淺棕的眼直直盯著董醫生，等著對方回答問題。

原本董仲舒也是個一步到位、從不拖泥帶水的人，但不知道為什麼，面對簡明承的時候，他就是很想逗逗眼前這個單純又耿直，像隻拉不拉多一樣的男人。

「還記得進門前，你問我在困擾什麼嗎？」於是他這麼開口。

簡明承的神色又亮了，似乎還隱隱約約挺起了胸膛，一副做好完全準備，隨時可以提供貼心關懷的模樣。

「你可以慢慢說，我不急。」

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，我就是……」董仲舒沉吟了數秒，那頭熱切盯著他的簡明承，眼睛竟然連眨都沒眨一下，他被逗得輕笑：「我發現自己忘記問你了，你是零號還是一號？」

這個問題非常故意，董仲舒自己是當零號比當一號的時間多很多，從他的擇砲標準也可以窺知一二，他喜歡強壯、高大、性格也霸道的男人，這樣的男人多數是一。

打算跟簡明承上床時，他也是預設對方是一，畢竟看起來這麼沒有經驗的男人，當一比當零簡單。

現在完全是存心逗簡明承的。

但問題出口，他也忍不住好奇。他遇過很多大男人主義，下意識貶低陰性特質的男人，這種人就算是個同志，本質上也是沙文主義者，會看不起所謂「屈居人下」的那一方。董仲舒是無所謂的，反正只是約砲，爽就可以了，爽完可以不再見面。

簡明承的外表雖然有些疏離卻也很溫和，從這短短幾小時的接觸，能明確感受到他本性的體貼溫柔，這就讓董仲舒更好奇他會怎麼回答了。

男人沒有立刻回應，他似乎有些驚訝地沉默地看著董醫生將近一分鐘之久，才露出有點困擾的表情開口：「你以前不是都當零號嗎？這次想換口味嗎？那剛剛應該要買保險套的，我這邊沒有準備你的尺寸。」

董仲舒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，這什麼可愛的回答！

「我以前確實當零的機會比較多，但偶爾也想換個口味試試。」

簡明承理解地點點頭：「那我去幫你買保險套？你喜歡哪一牌？什麼尺寸？」

董仲舒真的快笑出來了，嘴角雖然控制住了沒上揚，眉眼卻都柔和地飛揚起來，帶著讓簡明承也想跟著一起笑的愉悅笑意。

眼看簡明承真的要出門買保險套了，董仲舒伸手把人拉住，十指交扣：「你不幫自己爭取一下？」

爭取什麼？簡明承愣了幾秒，看著眼前沒戴口罩，露出整張漂亮面孔的董醫生，突然回想起幾天前與何桃峰的對話：董醫生確實是他想「上」的類型……

喉頭有些乾澀，簡明承用空著的手鬆了鬆衣領，微微握緊董醫生握著自己的那隻手。

「你如果喜歡有粗大的男人，應該跟我試試。」

「喔？粗大？」董醫生略略垂下眼，瞄了簡明承的胯下，雖然不是太合身的褲子，但現在也能看出鼓起一塊來了。「有多粗大？」

簡明承開口正打算回答，又突然閉上嘴，思考了數秒後讓董仲舒等自己一下，轉身進了應該是臥室的房間，很快就出來了，手上還拿了一樣棍狀的東西。

「這個是……」

「這是警棍。」簡明承說著，把警棍地給董仲舒。

這跟警棍並沒有特別長，大概是30公分左右，比一般電視上看到的棍子要粗不少，看起來是實心木棍，拿在手上沉甸甸的，前端還有包了一層薄鐵，殺傷力看起來非常大。

「你……拿警棍幹什麼？」董仲舒愕然地瞅著手上的警棍，握柄的部分被磨得異常光滑，甚至隱隱泛出圓潤的光澤，似乎是久經使用。但……這跟他們在討論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？

「讓你有個比例尺比較好想像。」簡明承神態坦然，甚至非常認真。「這是我慣用的警棍，從頭到尾的長度是30.48公分，粗度為3.5公分，重量是兩公斤左右。前端有特別加重過，增加殺……攻擊力。」

等等，你本來不會想說增加殺傷力吧？董仲舒瞪大眼，難得流瀉出驚慌的表情。這隻拉不拉多到底是幹什麼的？為什麼需要用增加過殺傷力的警棍？

「這樣啊……」

「我的長度大概跟警棍差不多，粗度更粗個一公分左右，重量沒有到兩公斤，但是前端也屬於加重過的狀態。」

太具體了……董仲舒突然有種手上握的不是警棍，是更糟糕的東西的錯覺，沒什麼溫度的棒狀物，莫名有了點溫度，讓他口乾舌燥了起來，下意識連吞了好幾口唾液。

原來有30公分，怪不得台灣買不到他的保險套尺寸……

「從你過去的伴侶選擇類型判斷，你應該偏好陰莖粗大的人，在這方面我也算基因優秀。」簡明承似乎沒有注意到董醫生的耳朵已經通紅了，眼神飄忽著不敢直視手上的警棍，繼續努力推銷自己：「如果你覺得警棍還是很難想像，我可以拍一張照片給你看。」

「上濾鏡嗎？」董仲舒下意識回。

「不上，也不調光，我房間的燈光很適合拍照，我的拍照技巧也很好，你想看嗎？」

看什麼？屌還是照片還是屌照？董醫生覺得自己的腦袋都混亂了，眼前的人真的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啊！

不對不對！他們現在就面對面，打算要上床了，看什麼屌照！這又不是面試！難道看完後不滿意，可以說「謝謝你今天的付出，我們有機會再上床」嗎？

於是董醫生深深喘了一口氣，慢慢把這口氣吐出來，就像當年他第一次上解剖課前那樣。

「謝謝你的比例尺。」他先把警棍還給簡明承，下意識地搓著自己的掌心，眼神飄忽：「跟你借著浴室吧。」

聞言，簡明承露出開心的笑容：「我帶你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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