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以為會看到滿目瘡痍,因為一個多月前他為了接秘書打來求救的電話離開廚房,放三個小鬼繼續將鬆餅烤好──他想,麵糊已經調好了,用的又是鬆餅機器,應該沒有問題才對。
一個小時後他回到廚房卻被嚇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,他這輩子沒這麼口拙過,除了:「這......這、這是怎麼回是......這、這......」完全這不出所以然來。
麵糊四散,黏糊糊的東沾一塊西沾一塊,桌上地上流理台上都好處理,為什麼會飛到天花板?連窗戶上都沾得黏糊糊,一大塊混著草莓巧克力醬顏色的麵糊,無力又可憐從玻璃窗上蜿蜒滑下......
鬆餅機已經壞掉了,如果他再晚個半小時,整個廚房就會因為灑水器而泡在水裡。
不過就是鬆餅......驚訝過後,他發現自己跌坐在廚房門邊,雙胞胎好無辜地眨著碧綠色大眼睛看他,騰蛇則將咳著黑煙的松餅機當著他的面,沒事人一般扔進垃圾筒裡。
那天當然是沒有鬆餅吃,回過神後他氣到極點,一個一個抓到眼前教訓。當然,他捨不得打雙胞胎手心,只好揍得騰蛇黑了一個眼圈,他自己身上也被招呼了兩三塊瘀青,雙胞胎則被罰寫「饕餮」這兩個字兩百次。
他第一次,這麼喜歡那條毛毛蟲!
其實不應該驚訝,一般來說做個沙拉不可能毀掉他的廚房,也的確這次他的廚房完全安好──扣除滾了一地的馬鈴薯跟洋蔥。
騰蛇穿著他的圍裙,腰上的繫帶沒有綁,鬆鬆的掛在高大的身軀上。比起幾年前,騰蛇似乎更強壯了,但穿著衣服時看起來還是精壯偏瘦。
家裡有大家都不喜歡的客人時,騰蛇會跟雙胞胎說中文,現在父子三人一邊解體萵苣葉,一邊嘰哩瓜拉的中義夾雜講些無聊的同音字笑話。
但騰蛇就是騰蛇,時不時把話題扯向糟糕的地方,生殖器、性行為跟體位之類的,他站在門邊翻白眼。
「告訴我你只是在聊《金瓶梅》。」他看著乖乖的三個人,即使談話內容不恰當,也生不起氣來。
「親愛的昭民叔叔,我們當然只是在聊這種無傷大雅的小故事。」騰蛇回頭,對他眨眼。
嘆氣,雖然為了「雪人騎著聖誕樹」這個作品還有那些血漿,他決定要教訓騰蛇,但畢竟不是現在。一天應付這麼多事情,他有點疲累了。
幹!四十五歲的男人不是正他媽的壯年期嗎?不自覺又地頭看了看自己蒼白的膚色,跟在也不明顯的肌肉線條。
老的真徹底,靠!
「爸爸,我們很乖唷!」安迪一看到他,開心地紅著臉頰期待讚美,他手中的胡蘿蔔被削到只剩拇指粗細。
「小心,不要刮到手。」無論是因為討厭所以故意,或者真的不懂怎麼削皮,光看到那張笑臉他整個人就軟了。
「嗯!騰蛇叔叔也很乖。」安德魯看了眼對男人,很夠義氣地開口。「雖然雞蛋打破了。」眼睛朝洗手台瞥去。
他挑了下眉,也看到騰蛇對笑嘻嘻的雙胞胎挑了下眉。「你教的。」他感覺非常開心,終於走到餐桌邊,檢查了下萵苣葉,抓了一片起來分成四分,一人嘴裡塞了一塊。
「我試著拒絕皮特太太。」咬過萵苣葉的時候,騰蛇在他手指上舔了一下。心裡隨著那柔軟溫熱的觸感騷動。幹!四十五歲不是十七歲,動個屁!
「看得出你的努力。」媽的,最好有努力!這條爛蛇什麼東西他還不清楚?到底打算了多久要怎麼處置瑟送給他的餅乾?幹!不過就是吃餅乾,又不是把瑟給吃下去,吃個狗屁醋!
「昭民叔叔,就這樣?」紅棕眼眸輕瞇,帶著惡意地笑意。「我可是很努力拒絕皮特太太覬覦我青春的肉體,只有這樣的獎勵?」
「這位中年大叔,你青春在哪裡?大腦嗎?」終於忍不住惡聲惡氣的翻白眼。靠!快要四十歲的男人還有臉說自己青春?外國人老得快,騰蛇現在看起來都快比他大了,狗屁青春!
「親愛的昭民叔叔。」騰蛇丟下萵苣,抓起他拿著拇指大小胡蘿蔔的手,紅棕色的眸緊緊盯著他鏡片後的眼睛,一口一口啃掉那根胡蘿蔔,最後咬上他的手指。「你知道我年輕在哪裡,今天早上我很努力的證明過了。」
幹!這條爛蛇!小孩子還在啊!他媽的要調情不會關起門來嗎?舔?還舔!舔個屁!舔......「騰蛇‧布列尼,不準咬!」
「我只是想吃胡蘿蔔。」騰蛇聳聳肩,嘴從他手指上移開,舌頭將最後一段胡蘿蔔捲走,喀喀嚼起來。
「噁......」安迪,或者是安德魯,也可能是兩個人,發出了作嘔的細聲。「騰蛇叔叔,只有小白兔才生吃胡蘿蔔。」
「他是兔子沒錯!」咬牙切齒,看著那笑盈盈的紅色眼睛,幹!幹!幹!
晚餐一直到了兩個小時後才準備好,早已經不是正常的晚餐時間了。雙胞胎顯然餓極了,身為發育期的男孩,狼吞虎嚥起來確實會讓做菜的人心滿意足,奶油色的小臉沾了醬料跟油膩,還是可愛到讓他想抱起來親。
至於另一個......冷淡地瞥了眼正無聊戳弄著萵苣葉,看起來食慾不佳的騰騰蛇,他還是忍不住問了。「不舒服嗎?」
「不是。」騰蛇對他挑眉,笑得很無辜。
「你食慾一直很好。」媽的,四十歲的男人又不是小鬼,幹嘛需要他擔心?不吃就不吃,餓一餐他媽的也餓不死人。
「我食慾還是很好。」幹!不要看著拎杯的下半身講食慾!靠!他又臉紅了!
「騰蛇‧布列尼!」差點吼出髒話,總算理智還記得雙胞胎就在眼前,正用大眼睛歪著頭看他。
「嗯?」騰蛇總算插了一口萵苣葉放進嘴裡,一邊咬一邊看著他,笑的他媽的欠揍。
「你晚上敢青春起來試試看。」他咬著牙,惡狠狠地警告。今天他很累,雖然騰蛇的吻很舒服,騰蛇的撫摸也很該死的舒服,但他不希望明天遲到,能早一天解決掉肯尼芭比就早一天。
想歸想,他看著騰蛇哼了聲,故意也不完全存心地舔了下自己唇角的沙拉醬,騰蛇微微嗯了聲,紅棕色的眸轉開了幾秒。
哼!拎杯玩,在一起這麼久了,拎杯會玩輸嗎?
「昭民叔叔,你不用擔心,我向來早上最青春。」
確實是早上最青春......天不知道亮了沒有......
身邊的人看來神清氣爽,眼睛發亮地對著他,即使五官在昏暗中模糊不清,他還是看得出來那他媽該死的惡劣微笑。
「嗯......你......」性器被握著,他醒來是已經接近爆發邊緣,不自覺緊緊抓住床單,強忍著高潮,身體都抖起來了。
幹!不剝了這條蛇的皮就把名字他媽的倒過來寫!
「早安。」騰蛇似乎挑了下眉,俯下身在他唇上摩娑。「現在是早上七點。」
冬日的清晨亮的很慢,加上房間裡的窗簾遮光效果良好,也許還要加上近視的緣故,他眼前越來越模糊,腰圍為顫抖了下。
「媽、媽的......你這條爛蛇......嗯......」帶著薄繭手掌刻意破合著他的吐氣喘息磨蹭,貼著他的唇發出笑聲。
「我說過,早上才是最青春的,不是嗎昭民?」只有兩個人的時候,騰蛇比較不會戲謔的教他昭民叔叔,跟烈酒一樣醇郁的聲音低柔的換著他的名字時,靠!殺傷力驚人!
昨晚他們過午夜才休息,騰蛇為了備課,他則是為了芭比肯尼離婚案調資料。後來是騰蛇繞到他身邊瞄了幾眼,硬拉著他上床休息......媽的,光想到這些他就沒辦法對這條蛇生氣,即使過了十年,即使每天的日子大多一模一樣,卻從來不會覺得膩......
「我不想遲到......」他帶著呻吟強調,靠著騰蛇緩緩磨蹭。「快。」
「不要。」騰蛇仍然微笑著哼了聲。「我畢竟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大叔,快不起來。」這似乎他媽的是他昨天說過的話,幹!有沒有這麼記仇啊......
「那你滾好了。」懶得安撫,他又累又忙又煩躁,操他媽一堆人需要他摸頭給糖果,怎麼不噎死算了?
也不管弱點還在騰蛇手裡,他很乾脆的抬腿踹身上的人。
「嗯哼......」騰蛇鬆開手,悶嗯著改摀著自己的腰側。「親愛的昭民,我以為你會說『幹』。」
「幹拎娘。」閉上眼,無事退朝,他還有兩個小時可以睡。雖然身體被挑逗起來,反正四十五了,很快就會恢復平靜......幹!他媽的怎麼有股失落。
「我媽死太久了。」騰蛇好可惜的嘆口氣,下半身一點空隙也沒有的貼著他,緩緩地摩擦。
滾燙堅硬的部位帶著水聲,讓他低低的悶哼起來,浮起邀讓騰蛇握的剛好。「要就快......」騰蛇的體溫熨貼著他,結實有力的肌肉在光滑的肌膚下觸感妙不可言。
幹......性器被用力地磨蹭了下,他的腰一抖,射了出來,兩人腹部都被沾濕了。
「昭民,接著呢?」騰蛇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,很美很美......從一開始,就是這雙眼睛。
「進來,不然就滾......」他喘著,不爽地揍了騰蛇一拳。不能寵,絕對不能寵,他明明知道,卻還是一直寵溺對方。
下一秒他被貫穿,既猛烈又強勁,喉頭的呻吟破碎的被撞出來,他緊緊地掐住騰蛇強壯的肩頭。幹,他媽的有夠硬......不滿地又狠狠地摳了一下。
之後就是高潮高潮高潮高潮,他當然又遲到了。
媽的,聖誕節之前一定要分房睡......
※※
他覺得自己蒼白到一種境界,睡眠不足加上沒曬太陽加上疲勞跟無固定運動。再這樣搞下去,他絕對會早死。
騰蛇今天有課加上昨天沒回本家,留了張紙條告訴他這兩天不會在家裡。媽的,老天保佑!
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,在兩三個小時都可以去接雙胞胎了。秘書似乎打了幾次電話來,但都被管家擋下,應該是騰蛇的交代。
帥昭民,你他媽的沒用!一點小體貼他心裡就開心了,騰蛇害他遲到跟睡眠不足這兩件事,變得微不足道。
將毛巾砸在鏡子裡的自己臉上,幹!娘斃了!
接下來的幾天,他不是為了芭比肯尼完全無法進展的案子忙碌,就是為了義賣會的聯絡及食譜忙。雙胞胎是不是在學校惹了更大的麻煩,既然老師沒有特別打電話給他,也就只能暫時睜隻眼閉隻眼,等24號請清潔公司去清理那間教室。
騰蛇不只兩天沒回家,當他發現的時候,已經四五天過去,隔天就是平安夜了。瑟當中打了幾次電話問他的時間,往年兩家會一起採買禮物跟食材,雙胞胎很喜歡跟瑟家的孩子玩在一起,他總會盡量抽出時間赴約。
今年卻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,又不敢將孩子交給瑟──他實在很怕兩個雙胞胎出了他的眼皮下之後,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,瑟一定會沒辦法應付,他不想讓好友為難。
倒是禮物這件事情......好不容易將芭比肯尼送走,今天雙方總算達成「更和平理智的協商」這個共識,他幾乎想拿法典往兩人頭上砸,而且要用書角。
浪費他這麼多時間,才好不容易到達「前提」,幹!後天就要聖誕節了!明天開始放假,他當然不會讓下屬加班,這對腦袋長洞的夫妻卻顯然認為世界該死的繞著他們旋轉。
最好能一天就商量出結論辦好離婚手續......靠!公家機關不辦是要怎麼「辦好」手續!他的太陽穴抽痛,憤恨地將筆砸在桌上。
對,禮物。聖誕樹在雙胞胎的期待之下已經裝飾好了,這是第一年他從頭到尾沒辦法參與,還是讓瑟家的孩子來幫忙的。
樹下堆滿了禮物,他早上偶爾會看到即將出門的雙胞胎蹲在樹下,笑嘻嘻的竊竊私語,數著禮物的數量。
若是發現沒有他的,一定會很失望吧!騰蛇那傢伙說不定還會做出更糟糕的事情。幹!他頭很痛......
「老闆?」小秘書將咖啡放到他眼前。
「嗯?」
「騰蛇先生打電話來,你要不要接?」小秘書是這麼問,但他抬起臉就看到電話在眼前。靠,誰才是老闆啊。
「喂?」他懶得問騰蛇這幾天在哪裡,晚上能得到充分的睡眠就夠了,床非常舒服而且寬敞。
「昭民。」醇郁的低語將他的名字念得像在唱歌,心臟微微震動了下。
「嗯?」很累,所以不想多說話。
「我明天會回去。」他愣了下,露出微笑,又嗯了聲。
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,騰蛇會在離開前留字條,會在久別後打電話告知近況,當然做了什麼仍然不會告訴他,不過那原本就不關他的事情。
「你很累?」騰蛇聽起來不想掛電話,語氣是少見的溫柔成熟。靠,他覺得自己會被這樣殺掉,心臟整個亂跳得像心臟病發作。
「有點。」他吐了口氣,往後仰躺。
「路易藍帝嗎?」騰蛇輕輕笑,看來也知道那對芭比肯尼是什麼樣的人,忍不住嘖了聲。
「他們說要在25號前解決。」也許是騰蛇難得的體貼成熟,加上他真的身心俱疲,他發現自己似乎在撒嬌。
噁不噁心,都四十五歲的男人了,幹。
「需要我幫忙嗎?」騰蛇的聲音突然飄忽了下,他猜應該是走動中或者要閃避誰。
「你還在忙?布列尼家的事?」他自己可以處理的來這些事情,但很擔心騰蛇沒辦法處理好家族裡的事情。
「一群人吃吃喝喝罷了。」聽得出不耐煩跟嫌惡,騰蛇似乎又移動了。「明天能一起晚餐嗎?」
平安夜的晚餐很重要,然而今年他什麼也沒有準備。忍不住嘆口氣。
「我很想,不過今年什麼也沒有。」而他也許還得為了芭比肯尼遲歸。
「昭民,你想要什麼禮物?」騰蛇卻轉開了話題,聲調又恢復了一貫的小小頑皮。他還是很喜歡,唇邊的微笑更深。
「你想送我什麼?」
騰蛇沒有回答,只是笑,然後給了他一個親吻後掛了電話。
頭不痛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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