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聲的是饕餮以及緊跟在少年身後,額頭上佈著薄汗,臉色略微發白的維托,青年的姿勢並不是很靈活,神情心疼又焦急,不安地瞥望了饕餮一眼。
  「費奇。」維托又喚了一聲,但少年全然聽而不聞,明亮美麗的眼眸鎖定在騰蛇身上,柔軟的唇輕輕動了動,饕餮緊蹙著眉則難地望著維托。
  「主人!」少年發出興奮得幾乎哭泣出來的聲音,撲向了騰蛇,纖細的手臂緊緊地纏繞住男人的頸子。「主人,我找到您了!我終於找到您了!」
  「是嗎?」即便被這樣死命地摟抱著,騰蛇也僅只是彎起唇嘲諷似地輕笑了聲,既不回應少年也沒有推開他。
  「主人?」少年可憐兮兮地從男人肩上抬起頭,金色眼眸裡的水氣幾乎可以融化所有人的心那般無助。「主人,我很抱歉,我太慢了,才會找你找這麼久……我努力了,費奇努力了,請不要拋棄我,請不要……」
  「努力什麼?」紅棕色的眸一次也沒有望向費奇,反而意有所指地笑著游移在饕餮主僕之間。
  「我很努力……很努力……朱雀少爺說,您被藏起來了,那時候在娑羅小姐家的不是您,那是別人是贗品。太惡劣了!太惡劣了不是嗎?那個律師跟娑羅小姐都是,我知道主人不會趕我走的,您最疼我了……最疼我了……」費奇撒嬌地將臉頰貼在騰蛇胸口磨蹭。
  「你一直很努力。」
  「是啊!我很努力,主人……我找你了……找到你了……那個討厭的律師我也給他懲罰,我知道我都知道……饕餮少爺怕你成為當家,所以跟那個律師一起陷害你,我都知道……我都知道……」少年夢囈般喃喃輕語,不時夾雜著細弱的笑聲。
  「我知道主人不會拋棄我……絕對不會!絕對不會!一定是饕餮少爺的錯,他們都嫉妒主人,我知道的,我全部知道……所以我給了他們懲罰,我殺了那個律師的朋友,我很努力對不對?主人,我很努力……」
  「費奇,你的確很努力。」直到此時,騰蛇才終於將與饕餮相接的視線收回,俯視著懷中的少年,一把扯去了環在頸上的手,少年露出了驚惶的神情,金色的大眼無措地眨動,看著他幾乎哭出來。
  「主人?」
  「我已經不是你的主人。」男人彎出過分輕柔的笑容,握住少年的肩將他推開兩步。「我沒有拋棄你,可愛的費奇,是你自願離開,你自願的。」
  「我……我沒有……我沒有!我不是……」費奇不停搖頭,整個人慌亂不已地伸長細瘦的手臂想觸碰騰蛇,被躲閃了開。「主人!請不要,請不要這樣!我什麼都願意做,請別拋棄我,請不要!」
  「饕餮,你聽見了。」習慣性往懷裡一摸,卻什麼也沒有摸到,騰蛇摸摸鼻子改為將手插在口袋裡。
  「嗯。」饕餮帶些不以為然,垂眼看了看懷裡臉上還帶著微笑的朱雀,抹去那張雪白臉頰上濺上的血跡。「你不帶走他?」
  「莫瑞。」慶忌仍然沒有靠近,在饕餮的灰眸下,他連理會抗衡的意思都沒有。「將朱雀帶走。」
  青年默默地從會議室外走入,在饕餮面前蹲下。「饕餮少爺,請將朱雀少爺交給我。」
  接過還帶著點餘溫的朱雀,莫瑞悄然無聲的退下,會議室裡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,維持著之前的沉默,唯一不同的只有費奇哭泣的聲音。
  「主人……主人……」
  手臂上似乎還留著朱雀的重量,饕餮起身後甩動了動手臂,維托臉色更加緊張,很快地擋在他與費奇之間。
  「主人,費奇被利用了,請您……請您原諒他……」
  「不。」冷淡地拒絕,饕餮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原諒傷害瑟的人。他曾經因為母親的死而做出過火的事情,這次他只打算讓費奇償還,已經非常冷靜了不是嗎?
  「主人!請、請原諒他……」維托的動作稍嫌不順,左手緊緊壓在左大腿外側,饕餮不以為然地哼了聲。
  「他傷了你,我不能理解。」記憶中的維托並不是這樣執著的孩子,他還記得當年在一群訓練中的孩子裡,維托那種得過且過想盡辦法要偷懶的模樣,很可愛也很有趣。
  他之前也有過同樣的感嘆呀……老成的孩子,就這樣一直維持著七八歲的模樣,沒有長大。
  「他不是存心的,只是小小的擦傷。」維托露出些許狼狽,小心翼翼地退了些,擺明了要保護費奇。
  「你答應過我。」饕餮沉靜地逼近一步,灰眸專注地看著維托,沉重的壓力讓青年神態不安地垂下頭躲避。
  「我很抱歉,可是、可是戰爭已經結束了……」亮麗的藍色眼眸帶著一點哀求跟饕餮看不透的決心,男人停下了逼迫,淡淡將視線瞥向維托身後仍試著要觸碰騰蛇的少年。
  漂亮的臉龐已經哭得淚痕交錯,鼻頭兩頰都是通紅的,好幾回幾乎摔倒,搖搖欲墜地被推開。
  「瑟,幾乎死亡。」這句話不只是對著維托說,也是對著騰蛇,但只得到一個似乎很無奈但毫不誠懇的微笑回應。
  「我知道,可是……瑟先生還活著……」維托終於忍不住出手按住了饕餮的手臂,他知道自己不應該,可是對於費奇他無法不管。
  已經沒有騰蛇了,費奇該怎麼辦?
  「欠債還債是理所當然,就如同查爾斯叔叔誤殺了我父親,而饕餮則殺了布得。費奇對瑟下手,難道不用付出代價嗎?」騰蛇就像當年伊甸園裡的那條蛇,誘惑地煽動著。
  「騰蛇少爺,費奇是被利用了,朱雀少爺已經……」維托又急又氣地回頭反駁,他不懂費奇為什麼看不透?騰蛇不但拋棄了他,甚至想借主人的手處理掉他呀!
  「主人,我是為了主人……我是為了主人……」費奇小聲地啜泣著,金色眼眸茫然無辜地望著騰蛇,誰也進不了那雙眼眸裡。
  維托心口一抽,這一分神饕餮像狩獵的猛獸倏地展開了行動,他反手扣握住維托壓著他的手將青年往一旁摔開,眼尾餘光中維托瞪大了亮麗的藍眸神色驚慌,他只瞥了這一眼,就越過了維托撲向掩裡只有騰蛇的費奇。
  少年對身邊的事情渾然不覺,不斷嘗試著要回到騰蛇身邊觸碰他,直到咽喉被兇狠地扣住,纖瘦的身軀被狠狠摜在會議桌上,才發出了窒息般的嗆咳。
  「主人!」維托很快跳起身,也撲了過去,一咬牙直接往饕餮的肘彎攻擊,逼得饕餮不得不鬆開對費奇的箝制,往一旁退開了兩三步。
  「你仍然為了費奇攻擊我。」
  「不是的,主人……我不是這個意思,我只是希望您放過費奇,我會帶他離開義大利,永遠不出現。」維托直挺挺地擋在饕餮面前,謹慎地連呼吸都不敢太急促大意。
  「你做出了選擇。」語氣中全然沒有絲毫指責,維托的臉卻尷尬地脹紅了。
  「我很抱歉……非常抱歉……可是費奇現在除了我,已經誰也沒有了。」
  「他不需要你。」
  「可是他只剩下我了,主人我懇求您……瑟先生畢竟還活著……」青年很清楚自己說這句話有多過份,他親眼看過主人在母親過世的時候露出的痛苦跟瘋狂,也打定主意絕對不讓主人再次受到傷害。
  但費奇是不同的……畢竟是不同的……
  「饕餮,你把維托教得真好,對費奇這麼死心眼,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。」騰蛇遠遠地退到了會議桌的另外一邊,悠閒地抱著手臂完全置身事外。
  「騰蛇少爺,請不要這麼說……費奇、費奇不是你的玩具!」維托難掩氣憤瞪了騰蛇一眼,費奇會變成今天這樣不就是騰蛇的錯嗎?
  「當然不是。」騰蛇摀著嘴呵呵笑了。「玩具還比他有用,費奇什麼也不是,嚴格來說他是罪孽,就像跟惡魔簽約後留在身上的刻痕,多麼讓人心疼呀!」
  「騰蛇。」饕餮低沉地喝止,騰蛇擺出無奈的表情攤攤手。
  「主人……主人……」費奇半坐倒在桌上,臉龐上只有一片茫然。
  「維托,走開。」
  青年沒有回應,仍然固執地站在兩人之間。就算身後的人到這個時候呼喚的依舊不是他,但他也會保護費奇到底。
  饕餮沉默了半晌,倏地動了。他的左手上似乎握著什麼,細弱的反光在會議室裡僅僅只有一閃,維托很快地做出反應,眼看就要阻擋住饕餮的時候,他露出了總是掛在臉上,充滿陽光與活力,像義大利下天的海洋與天空般的笑容,垂下了手。
  一切都來不及停止,隨著銳器刺進人體內的撕裂輕響,維托的身軀顫抖了下,這時才伸手壓住了饕餮的手。
  「傻瓜……」饕餮難得無言以對,手指上觸碰到一股溫熱濕黏,這種時候他當然不能把刺傷維托的刀拔出來。
 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?真是……太沒有意義了……唉……
  「對不起……我很抱歉,但請、請主人……放過費奇好嗎?」維托的身軀又顫抖了下,會議室裡最清楚的就是他急促粗重的喘息,費奇模糊的輕喚也停了。
  「維、維托……」少年似乎也被驚呆了,金色的眼眸第一次從騰蛇身上移開。「怎、怎麼……怎麼回事……怎麼……」
  「我只希望你過得很幸福就夠了……像、像過去我們一起吃點心的時候,你還記得那棵樹嗎?」維托的身體被饕餮扶住,薄薄的透明利刃被鮮血染出了形狀。
  「嗯……」遲疑地點點頭,費奇不自覺又往騰蛇的方向看去,男人卻早已經又移開了位置。「嗯。」
  「帶他去醫院。」饕餮猛地揪住少年的領子,逼來那雙驚惶大眼的凝望。
  「我、我……」費奇顯得驚慌失措,在饕餮的大手下掙扎。「我會、我會帶他……為什麼會這樣?為什麼他要擋在前面?」
  「振作!」饕餮低吼,扯著費奇的領子將人拉到自己眼前,灰眸緊緊抓著金眸。「因為他傻,沒有發現你不值得。這是你唯一能做的,帶他去醫院。」
  慌亂地點點頭,少年在僕人的幫助下扶著維托離開了,會議室裡仍殘留著鮮血的腥味。
  「好吧!麻煩都解決了,大家現在最關心的還是當家的問題不是嗎?」騰蛇拍拍手,集中大家的注意,剛才發生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眼前。
  第一時間裡誰也沒辦法做出反應,只有慶忌輕輕的,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。
  「這件事風風雨雨搞這麼幾個月,大家都厭煩了吧!我跟饕餮認為,與其繼續膠著,不如就讓想當又有能力的人接手。」騰蛇自顧自地繼續,饕餮也面無表情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沒有反駁。
  「誰?」慶忌開口問,臉色頗為陰霾。
  「我親愛的兄弟,不就是你嗎?朱雀也是因為相信你才會做出那些事情,姑且不論其他,這幾年對家族貢獻最多的,確實是你,誰也不能否認。」騰蛇咧嘴一笑,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般。
  所有的爭奪,都在這種接近鬧劇的情況下,畫下了休止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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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結局剩兩回(握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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