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,他沒能趕上送走騰蛇。

  從來沒有哪個繼承人後選者會離開義大利的家鄉,無論在外多逞兇鬥狠,黑手黨的人總是戀家者多,有很強的地域觀念。

  他自己也是,騰蛇更是......他很清楚,少年幾乎不用義大利貨以外的產品,喜歡的東西也都是義大利式的,除了文學。

  不能不說騰蛇要去美國讀書,是多大的震撼彈。爺爺似乎有意要隱瞞到最後一刻,騰蛇本人卻毫不在意的在家族會議上大方的把事情揭露出來。

  帶著濃濁的惡意,漂亮的臉蛋上微笑像毒藥一樣,跟爺爺相同顏色的眼眸,就那樣挑釁地看著爺爺。

  當然是一片混亂。會議室裡大家隨意坐著的姿勢瞬間都緊繃起來,他左手坐著迷穀,右手邊則是爺爺。騰蛇則從小就是坐在爺爺的右手邊。

  「爺爺,請問這是怎麼回事?」家中大老皺著眉滿臉不贊同,但只壓低了聲音議論紛紛,先開口質問的反而是看來最沉著優雅的慶忌。

  他是不意外,迷穀眨著水汪汪的眼睛,露出驚訝的神色,他伸手過去把她張開的小嘴闔上。

  「騰蛇想出外見識見識,楚倫家族也剛好像我們求助,有任何疑問嗎?」爺爺溫和地微笑,柔軟的視線卻讓慶忌微微縮起肩。

  「我不認同這件事。」深吸口氣,慶忌並沒有退縮,反倒刻意將每個字加重。

  「慶忌,你是個聰明的孩子,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,從來不需要爺爺提醒不是嗎?」爺爺說話總是輕柔帶著笑意,卻讓大家不敢多回應一句,除了亞歷山大叔叔跟騰蛇。

  慶忌扭了下唇,飛揚的眉緊蹙起,冷然地瞪了在爺爺身邊幸災樂禍似微笑的騰蛇,低聲咒罵了句。

  「是,很抱歉。」

  對慶忌慈祥地點點頭,爺爺將目光移到騰蛇身上,溫和柔軟中,饕餮知道自己看到了一些不同的東西。

  騰蛇似乎也發現了,跟爺爺相同的眼眸垂下,纖長的眼睫隨著呼吸顫動。

  「騰蛇,不能讓大家說爺爺對你偏心,是嗎?」

  迅速挑眼看了眼爺爺,騰蛇笑嘻嘻的回答。「爺爺怎麼會對我偏心呢?假如慶忌想證明自己的能力,他也能請爺爺讓他去莫斯科處理生意上的事情。」

  「你這孩子......」爺爺只是笑著搖搖頭,摸摸騰蛇的臉頰嘆口氣。「半年,騰蛇,我疼愛的孫子,你只有半年。」

  「解決楚倫家族的麻煩嗎?」騰蛇唇邊的笑稍稍收起,但沒依然沒有正視爺爺。

  「是的,爺爺相信你的能力。半年,超過半年,你必須要回義大利,永遠不能離開義大利。」因為年紀而稍顯枯瘦的手掌還是很有力,滑過騰蛇帶著隱約細疤的臉頰,來到下顎將臉抬起。

  視線對上的時候,騰蛇瞇了下眼,但很快又恢復笑容。「慶忌一定很滿意。」

  「我的確很滿意。」冷哼聲,慶忌的黑眸閃過一絲憤怒,外表卻不動聲色。

  饕餮將視線游移在兩方之間,沒多久就轉向天花板。直到迷穀拉了他一下,沉靜虛無的眸,才又回到會議桌上。

  他想,爺爺其實並不願意騰蛇離開義大利,所以才會開出半年的條件。

  卡尼斯特家族並不好對付,楚倫跟布列尼家族之間,也有一些矛盾......他看了眼爺爺,老人家已經不再關注這件事,神色如常地跟幹部們討論下個月的生意。

  騰蛇發覺他的目光,偷偷的扮了個鬼臉。

  會議結束後,騰蛇如同往常陪著爺爺離開,兩人間的距離很微妙,饕餮經常看著那個距離沉思──像要接近卻又不夠接近,像是想離開卻又不夠遠。

  「你也認為爺爺偏心嗎?」慶忌站在他身邊,很難得主動對他說話,一旁的朱雀坐在桌子上,搖晃著雙腿,眼角略飛揚並帶著一顆痣,在蒼白的肌膚上很顯眼。

  「不,我只是想,如果爺爺不願意,為什麼要答應。」該說的與不該說的話,饕餮從來不會犯錯,他思考過後才緩慢地這麼回道。

  「這不是偏心嗎?」慶忌彎起唇,二十一歲的他已經完全是個成熟的男人,巧克力色的肌膚上到處是細碎的疤,饕餮很懷念小時候慶忌好吃的模樣。

  「慶忌,現在就將騰蛇當做敵人,太早了。」

  聞言,慶忌挑了下俊秀的眉,沒有否認反而笑了。「你呢?饕餮,難道你從來沒想過要坐上爺爺的位置?」

  這個問題答案很微妙,饕餮歪了歪頭,灰眸緊盯著慶忌,得到了挑釁嘲弄的回望。

  身為繼承人候選著,饕餮不能說從來未曾有過野心。雖然他抱著隨遇而安的態度,不特別爭搶或表現自己,比起勾心鬥角他在玻璃工房裡比較開心。

  但成為當家主人,也還是有吸引他的部分。

  「你說得沒錯,我想過。」嘴巴有點閒,會議裡他會要求自己自制,會議結束後他總會給自己一個豐盛的點心時間。

  不過,看來跟慶忌的交談還得再花上一些時間。

  「騰蛇下周就要去美國了,你不認為這是機會嗎?」慶忌舔了舔唇,從喉頭發出細微的哼笑。「你應該明白我想說什麼。」

  「讓爺爺發現,不會有好下場。」他知道,依照慶忌的個性,只會做一件事情──暗中與卡尼斯特家族合作,妨礙騰蛇的任務,最後再反咬卡尼斯特家族一口。

  「騰蛇並不是亞歷山大叔叔,爺爺必須要認清楚這個事實,叔叔已經死了。」慶忌扭了下唇,狠狠搥打會議桌,坐在桌上的朱雀輕巧地跳下來,轉著圓眼睛一臉擔心。

  「慶忌,你可以直接對爺爺說。」饕餮當然是帶了一點小小的壞心跟難得的厭煩這麼說,他喜歡家人,並不愛聽到彼此之間的閒言閒語。

  慶忌可以生氣、可以不滿也能去妨礙騰蛇,但不應該牽扯到已經過世的長輩。

  黑眸瞇了瞇,慶忌將右手插入口袋裡對他一聳肩。「饕餮,我會說的,總有一天我會對爺爺說,但不是現在。」

  「慶忌哥哥,我想回去了。」白皙的小手以十六歲的少年來說,顯得太過纖細,撒嬌似地拉扯慶忌的衣襬。

  「嗯,不舒服嗎?」面對饕餮緊繃的身軀稍稍放鬆,慶忌輕柔地摸了摸朱雀的臉龐,連聲音都跟著放低。

  「不是,我很好,可是我想回去。」朱雀輕眨眼,柔軟的嘴唇噘著。

  「好吧!」慶忌猶豫了下,黑眸帶著淡淡的不滿足瞪了饕餮一眼,握起朱雀蒼白的小手。「饕餮,你會去送機嗎?」

  「會。」

  聽了他的回答,慶忌呵呵一笑。「人生總是充滿意外,你想送給騰蛇的禮物,還是這兩天就送去吧!」

  「你想正式跟我決裂嗎?」有點感嘆,但不能說意外。饕餮想,提早讓候選人之間起衝突,或許也是爺爺答應騰蛇去美國的理由之一。

  他們已經都不是孩子了,最小的娑羅今年都十四歲了。

  「不,這是我的體貼。」

  目送慶忌牽著朱雀走遠,在轉彎前朱雀回過頭,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表情,兩人已經從視線裡消失。

  後來,他沒能趕上送走騰蛇。

  因為熔爐突然爆炸,他正在爐前融製玻璃,很幸運的半融的玻璃及各種碎片沒有扎到他的雙眼,剩下的傷養了就會好......儘管躺了半年。

  騰蛇沒有從美國回來,他想送出的禮物也在爆炸裡毀了,慶忌則被爺爺以處理生意的名義,送去莫斯科。

  這十一年來,他們六個人從未同時待在同一個國家裡,他從沒離開義大利,迷穀因為工作關係經常全世界亂跑,娑羅一年裡有一半的時間在法國,慶忌則是到去年才從莫斯科搬回義大利。

  該來的事情總是會來,就如同那時後他對騰蛇說的「總有一天,他們六人會為了彼此的立場,與對方衝突。」

  只是這個衝突到底是出自於他們的意識,還是爺爺的意識?

  手臂被扯了下,饕餮才像睡醒那樣將視線從天花板上調回長桌上,迷穀主僕及維托都不在了,空氣裡是香甜的糕餅氣味跟濃醇的咖啡香氣。

  瑟就坐在他身側的椅子上,表情有些擔心。「饕餮先生,您還好嗎?」

  溫暖、柔軟、甜美......這是饕餮對瑟的第一眼感覺,美麗的臉龐並不是中性或偏女像,但還是讓人沒辦法用「美麗」以外的形容詞描述,牛奶巧克力的肌膚看起來很濃郁。

  這應該算是強烈的慾望。饕餮在心裡冷靜的評論自己,雖然小時候經常抓著堂弟妹的小手啃咬,但長大後他已經學會忍耐。

  小孩子真好,又軟又嫩又可愛。

  「我可以開動嗎?」

  驚訝似地眨眨黑眸,瑟的臉很快浮起一層紅暈,輕聲咳了殼。「饕餮先生,我必須向您坦承一件事情。」

  「嗯?」他伸手觸碰那頭細柔的黑色長髮,用手指梳理,一次又一次直到指尖觸碰到
藏在長髮下的背脊。

  瑟顫抖了下,但沒有閃躲,只有呼吸稍嫌急促。

  隨著順髮的動作,指尖輕緩地從背上滑過,極長的髮直達腰際,坐著的時候就散在椅子上。饕餮的手指就跟著輕觸到敏感的後腰,很難說是體貼或是挑逗地不再往下,而是回頭再重複一回。

  「我對做愛這件事情,不是很......很有欲望。」瑟咬了下唇,帶著歉意含蓄地這麼說到。

  「放心,那不是做愛。」饕餮將臉貼過去,唇印上了瑟被髮絲覆蓋的太陽穴。「只是廝磨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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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、要寫到H了

阿阿阿阿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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