騰蛇趕到酒吧時,混戰尚未結束。
他站在門板搖搖欲墜的大門口,看著裡頭的慘況,微微按住了胸口。
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酒吧被拆,以前年少時她處理過幾個場子,敵對的家族上門尋仇時,免不了毀掉一兩家店。
只不過那通常是兩隊人馬,而不會只出自兩個人的手,或腳,或......

一張毀了大半的高腳椅迎面砸來,騰蛇退了一步,閃過傷害,冷淡地看著椅子在自己鞋尖前摔個粉碎,徹底不再是一張椅子。
哀叫、勸阻、驚惶的慘叫同時湧向他,向來冷靜幹練的經理是第一個發現他的人,帶著高高腫起的左臉頰,跟累積了一輩子的驚惶失措,朝騰蛇奔來。
「老闆!」他粗嘎的尖叫。「我們阻擋不了!」
嚴格說,要阻擋是可以,但其中一個施暴者是老闆的愛人,這導致他們無法動用比較「不合法」的行為,只能苦澀的累積自己身上的傷痕。

「布列尼先生!」接著朝他奔來的是柯爾沃克,他的金髮散亂,一縷一縷的黏在汗濕的臉頰、頸側,像隻落水的大狗,雖然沒受傷,內心的崩潰大概不下於其他人。
「嗯?」騰蛇挽起手臂,瞇起眼觀察昏黃室內糾結的人影,其中一個高大強壯,略長的髮隨著動作翻飛,活脫脫是頭猛獅;另一個結實修長的身影是他熟悉的,雖沒有對手的力道,但矯健敏捷,總能鑽到空隙朝對方的要害攻擊,徹底把雄獅惹得暴怒狂躁不已,無辜的旁人一一中拳倒地。
看樣子,暫時不用擔心。

「我努力勸過威廉了,可是他、可是他......」柯爾臉色慘白,焦慮的搓著手,滿是希冀的凝視騰蛇。
淡掃過那雙藍眸,騰蛇不理他,低聲對經理交代:「壞掉的門窗都拆了,燈全打亮,把啤酒拿出來賣給這些看戲的人。」
「可是......」經理往四周張望一圈,這陣騷動果然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旁觀,大家津津有味的抹著汗張望。「好的,我明白了。」
人為財死,老闆不虧是老闆。
經理進去阻止了試圖勸架的砲灰們,大家很快把門窗拆掉,拿出啤酒。

這場架又打了將近半小時,帥昭民跟威廉都累得動不了,這才終於停止。
他們一左一右,隨意倚靠著某個看不出原樣的櫃子椅子或裝飾牆,癱坐在地大口喘氣,腦子嗡嗡作響,泛紅的眼底只有對方那討人厭的嘴臉。
「里查!」柯爾第一個撲向帥昭民,緊張兮兮的檢查他臉上身上的傷,夏日襯衫早就破爛得不能見人,又是汗漬又是血汙,他不耐煩地把殘破的布料扯掉,勻稱漂亮的上身全裸,泌著一層汗水。
「我要宰了你!」孤單的威廉馬克銀牙咬得喀喀響。

「哈!來啊!就怕你只剩張嘴不怕死,老子奉陪到底!」帥昭民仍氣喘吁吁,但一點也無損他臉上的惡劣笑容跟挑釁,他甚至還攬住了柯爾的腰,耀武揚威的很。
「威、威廉,你......」柯爾像隻嚇壞的小狗,哆哆嗦嗦看看威廉,又看看帥昭民,彷彿打不定主意該怎麼辦才好。
「過來!」事實上打得全身脫力的雄獅齜牙怒吼,柯爾猛地彈了下,求助的對帥昭民皺臉,眼看就要哭了。
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,這樣絕對是犯罪的!帥昭民白眼以對,把人推開。

「過去,把你的事情解決掉。」
「咿~~~可、可是......」柯爾抖得不行,掙扎著想尋求同情,誰知一旁伸來條有力的臂膀,猛得一下把他直接推向威廉馬克。
就見一個瘦弱的金髮男人哀哀叫著,搖搖晃晃要倒不倒的踉嗆幾步,摔進了威廉馬克懷裡,細弱的慘叫被一個粗魯凶狠的吻掐掉。
那簡直......慘無人道。
帥昭民嘖嘖稱奇,看了幾秒後都想為柯爾哀悼了。
威廉馬克那簡直是進食啊!

柯爾的唇全被威廉馬克給啃住,又舔又咬,厚實的舌強硬的擠進他口中,彷彿要直接舔到喉頭。白皙的臉龐很快因為缺氧泛出一層粉紅,眼尾掛著淚痕,臉頰也濕了一塊,纖細的手推打城牆般的胸膛,徒勞無功。
等等不是暈過去就是窒息吧。嘖嘖嘖,真他媽噁心死了。
帥昭民撇過頭,對上了騰蛇的視線,冷淡的紅棕眼瞳上上下下掃視他一回,便轉開了。
「你還生我氣?」帥昭民雖然想動手扳回那任性的腦袋,但實在沒力,隨便扯了下騰蛇褲腳,就累得快斷氣。

「別動手動腳,皺了多難看。」騰蛇移開他的手,將褲腳抹平。
媽的,拿個屁喬!
「老子先跟你說,我太累了沒心情安撫你,你要是還生我的氣,就滾回去等我睡飽了再來解決。」話是講得很灑脫,帥昭民可不會承認自己的心根本吊在嗓子眼,就怕騰蛇真丟下他走人,那可就有點欲哭無淚了。
哀,以前他哪需要管戀人的粉紅色浪漫心情,這麼細膩複雜實在太傷神,沒錢賺的時候他不想浪費自己的腦細胞。
但騰蛇不一樣。
帥昭民咬咬牙,忍住鼻腔裡的些許酸澀。

騰蛇皺起眉,憤怒夾雜沒隱藏好的受傷,瞪著帥昭民半晌,才低聲道:「你知道我生氣,為什麼還要繼續惹怒我?」
「我又不是被虐狂,幹嘛要惹怒你?講點邏輯......」帥昭民揉揉鼻子,不知道自己的鼻間有點紅,而騰蛇當然不會漏看。
高大的男人陰沉著臉,最終還是在他身邊坐下,把人摟進懷裡。
「我還在生氣。」他強調,拿出了手帕抹去帥昭民臉上的汗水跟血水,擦過腫起來的左眼角時,帥昭民悶悶的哀號,騰蛇的立刻停下動作,下一秒加重力道按下。

「操你媽的!幹!」行雲流水的髒話跟唱歌一樣持續了好一陣子,騰蛇對他扭曲的露齒而笑。
「我說過我還在生氣。」騰蛇總算鬆開手,招來了正在組織員工收拾殘局的經理,交代他拿冰袋過來。
「我知道你在生氣,媽的......」帥昭民很丟臉的痛哭了,帶著鼻音的抱怨簡直丟人現眼。
「你不知道我有多生氣。」騰蛇的聲音不慍不火,彷彿閒聊天氣,帥昭民縮起肩抖了抖。
「因為我拆了酒吧?」他知道騰蛇氣到極點,現在仍在照顧他的傷口,只能說是真愛。

騰蛇沒回話,經理也剛好帶著冰袋回來,路過威廉時給了他一個,另一個交到騰蛇手上。
一邊替帥昭民的瘀青冰敷,同時對經理交代後續的處理,簡明扼要、一條不漏,連警察局都記得要去招呼,還得跟慶忌報告,放風聲給卡斯朋家族什麼的,帥昭民聽得都愧疚了。
對面,柯爾正紅著臉幫威廉處理身上的瘀青,帥昭民不免得意,雖然他的臉現在有點慘,但都是小傷,威廉這頭瘋獅子,可都是傷在軀幹上,後面有他瞧的了。
「柯爾。」唯恐天下不亂的喚道。

「嗯?」柯爾把視線從威廉側腰的瘀青移向帥昭民,露出一抹羞澀的微笑,威廉馬克吃人似的目光也掃來了。
「要是他還是不跟你結婚,沒關係,我幫你介紹願意結婚的對象。又高又帥又多金,最重要的是還是個藝術家。」
一段距離外的某戶人家,餐桌上的饕餮失禮的打個大噴嚏。
「真的嗎?」柯爾顯然沒當一回事,他知道帥昭民的脾氣,現在應該就是鬧著他玩,但他忘記了威廉馬克不認識帥昭民。
腰上的手臂一緊,他差點被勒暈。

「帥昭民!!」雄獅咆哮道:「你要是感再接近柯爾,我會要你付出代價!」
「什麼代價?你他媽還欠我裝修費用咧,等你還清這筆債,我們再來談你要我付出什麼代價。」帥昭民揮了下手,很大氣的續道:「不過看你這人只長肌肉不長腦子,我同意你用柯爾抵債,免得你這輩子都離不開義大利。」
威廉虎目圓瞪,威嚇的低吼,但總算忍住──也可能是還沒恢復力氣──沒上前再來一場肉搏戰。
柯爾連忙轉身安撫他,又親又拍,溫柔地用手指書順那頭狂亂的髮絲。

「在那之前,你是不是要對我交代些什麼?」不等帥昭民得意完,騰蛇絲滑的輕語蛇一般溜過他的神經,帥昭民氣焰頓時全消,大大吁口氣。
「好吧,我們把事情解決。」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讓騰蛇消氣,自作孽啊......不由得感慨萬千。

 

無論主客觀來說,帥昭民的腦子絕對是公認的好,雖然沒打算要經世濟民,但也從沒想過自己的智商大部分會花費在同一個男人身上。
騰蛇聽了他的回應,只回了個諷刺的淡笑,挽著手臂一臉好整以待。
這是要他開頭嗎?幹!能不能看在他剛打完架很累的份上,簡化過程?

當然是不可能的。騰蛇最討人厭的地方,就是一定要折磨跟他親密的人。帥昭民首當其衝,只能動起累得快停擺的腦子,思考如何開口才不會把事情往更糟的方向推。
首先,這間酒吧對騰蛇來說很重要,酒吧的名稱是拉丁文的光明之意,帥昭民還記得當初騰蛇告訴他這個名字的時候,蜜色的肌膚隱約泛紅,也不知道是害羞哪件事,總不會覺得這個名字太做作好笑吧?
所幸因為如此,帥昭民沒忘記酒吧的店名。
騰蛇有很多酒吧,就他所知的就有十間,散佈在幾個城鎮。

這還是合法的酒吧,不合法的部分帥昭民就不清楚了。
但,唯有「光明」的建設、裝潢到用人,帥昭民參與有分。還記得那是他們剛搬到南義居住,他事務所的業務還沒這麼龐雜,雙胞胎剛開始進入他們的生活,騰蛇暫時停止學校的工作,專心在家裡帶孩子。
他們有很多時間相處。某天,當雙胞胎入睡後,兩個人各自端了一杯酒,坐在臥室陽台上看星星品酒,醇厚的威士忌,年份跟產地帥昭民都不清楚,但他媽好得讓人永生難忘。
他們當然來了一炮,躺在陽台上閒聊。

具體聊了些啥,帥昭民真的回想不起來,至少他還記得就是那時候,他提到沒跟騰蛇去過酒吧,有機會應該試試看......操,帥昭民實在佩服自己,這十幾年前的事竟然還能回想到這種地步,他不會用腦過度早死吧?
之後騰蛇就搞了「光明」,跟他一起確定裝潢、酒單、餐單、用人,後來他們也確實常常到這裡來約會,直到帥昭民的工作多到分身乏術,再也抽不出時間上酒吧才停止。
那也是五年前的事了。
他會帶柯爾來這兒喝酒,嚴格說來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。

當然,這個結論,帥昭民不會對騰蛇說,他還希望能回家睡覺。
「我記得這是我們一起設計的酒吧。」頭靠在騰蛇厚實的懷裡,帥昭民忍不住哈欠。「騰蛇的標記是我說要加上去的,這個空間就像你一樣。」
夠有誠意了吧......帥昭民強撐著眼皮,這一架打下來他真的累壞了,靠在騰蛇懷裡幾乎要睡過去。
「哼。」騰蛇沒漏看他半瞇的眼眸,跟顯然開始神遊的茫然。
對面威廉在柯爾的扶持下,搖搖晃晃地站起身,看來也已經沒有力氣繼續惹事。

「我先帶你回去睡一覺。」騰蛇把人打橫抱起,他猜到帥昭民已經回想起大部分的事,但肯定沒有精神去理解後面的意義......不,騰蛇對自己苦笑,更可能的狀況是,帥昭民壓根沒想過那後面的意義。
「好......」帥昭民雖然不愛在大庭廣眾下被公主抱,但這時候也沒啥好勉強的,他真的有點撐不住。
人果然要服老,他老是想要重拾鍛鍊,卻老是有一搭沒一搭的,這下吃到苦頭了。
「起來後我會好好跟你解決。」他承諾到。
騰蛇看著他不回應。

嘆口氣,帥昭民搭著他的肩挺起上身,在那張緊抿的唇上吻了吻:「我知道這間店的店名是什麼意思,你這該死浪漫的義大利人。」
「你知道?」騰蛇挑眉,張開的唇被帥昭民舔了一口,他不滿地把那頑皮的舌尖頂開。「帥昭民。」
東方男人閉著眼睛,在他唇上又舔了兩口,輕哼著笑把臉窩在他頸窩。
「你從沒連名帶姓叫過我。」
「沒有誰讓我想連名帶姓的叫。」騰蛇哼到,動作輕巧謹慎地摟著愛人,閃過障礙物,來到停在外頭的車旁。「我要開車。」

「但我想要你抱我。」帥昭民笑得壞心,他很少這樣,除了半夢半醒之間。
騰蛇嘆口氣,對正在指揮員工清理殘局的經理揚揚下巴,對方立刻靠過來,接過他遞過來的車鑰匙,無須多言便開了門讓騰蛇可以坐進去,關上門後移動到駕駛座上。
「你開心了?」後座空間很寬敞,騰蛇乾脆抱著人一起倒在座椅上,親密的疊靠在一起。
車子平穩地動起來,帥昭民似乎點了點頭,也可能是車子的震動。
他皺皺鼻子,騰蛇便拿下他有點歪斜的眼鏡,收進口袋裡。

「你說你知道?」安靜片刻,騰蛇把唇貼在帥昭民耳畔,輕聲又問了一次。
「嗯?」帥昭民幾乎睡著,今天實在太疲倦,心理生理皆然,明天肯定會肌肉痠痛。但他總算聽懂騰蛇的問題,張口回了幾個單音,騰蛇皺眉摀住了他的嘴,放棄了。
含糊不清的單字,根本也湊不齊句子。
短短的車程,帥昭民完全沉睡,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家了,騰蛇抱他下車的時候還不小心撞到他額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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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天是H啦!!!
這對怎麼可能不降降釀釀呢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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