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算僅有四個人,依然兵分兩路。太傅先一步離開,臨走前語重心長的對著平東柳交代:「太子,請您無論如何要保重,謹國的血脈只剩您了,千萬不能有任何不測。」

    「請安心,要是有敵人,小爺我會記得擋在你的太子面前。」一旁的常碩風笑嘻嘻地應道,他怎麼會不明白太傅的弦外之音?雖說東柳要讓他當上昕的王,但對太傅及呼蘭而言,復興謹才是最重要的吧!

    溫和的笑了笑,平東柳沒有說話,只淡淡地睞了他眼。

    直到太傅離去,才靠近他,細細嘆口氣:「碩風,別兒戲。」

    「別這麼說,你找上我本身就是場兒戲了。」聳聳肩,他對自己的斤兩很清楚,對平東柳也很清楚。

    的確,就心計來說,四人裡平東柳當然是稱頭的,可若說到保衛自己嘛......他握起包在淺色衣衫裡的手被捏了捏,沒什麼肉而且太過纖細,他一用力大概就可以折掉吧。

    「你當太子時沒鍛鍊身子嗎?」以前,大哥還活著的時候,每天除了讀書背奏章,也是得跟著老師騎馬練劍的。總不能一國之君就是個癆病鬼吧!

    「練過幾天......」靜靜一笑,平東柳垂下眼,「你有船嗎?」

    又顧左右而言他。嘖了聲,常碩風舉起一跟長指,貼在那被長睫掩住一半的眸前搖了搖:「我說,平兄,你應該還記得吧!我可是連酒錢都用賒的,連妓院護院都當了,怎會可能有船。」

    「真巧,在下也沒有船。」兩人對視一笑,常碩風帶點煩躁地搔搔髮。

    「我知道,成大事之人必不拘小節。」他是知道哪兒有船,也知道那遭船俏好就停在綠江側的小船塢裡。「平兄,你認為呢?」

    「確實,成大事不拘小節。」這簡直就是狼與狽的密商啊!看著那溫和的笑,光明正大得很。

    希望自己也能這樣光明正大啊!

    既然決定不拘小節了,當晚三人就乘著船離了昕。頭一回發覺,自己是個皇子還算好用,守城的士兵沒有多刁難他,反正這幾日皇子們不分時辰各自出城,大夥也都習慣了。

    「到達蓮淨,約略還要多久?」常碩風很少乘船,飄飄蕩蕩的順著涼風,不好好喝上幾杯太可惜了。

    正巧,船上就有酒,他升個小火盆燙酒,平東柳就裹著件披風坐在他身側。晚春的夜風還是顯得略冷,桃花已經散盡,江岸邊的草綠絨絨地長成一片。

    「若順利,約十天。」夜有些深了,太傅也不在,平東柳跟著常碩風一般,將髮髻放下,淺色的髮隨風飄動,搔到了鼻間輕輕噴嚏了聲。

    「冷嗎?」一聽他的噴嚏,常碩風就伸過手,溫柔地摸摸他的臉頰:「有點涼,不進船艙裡?」

    愣了下,他躲開。「不,在下想喝點酒暖身就好。」

    還舉在夜風中的手寂寥地動了下,才縮回身邊。「平兄,你這樣讓我覺得是在辣手花。」

    笑而不語,平東柳用披風遮去了半張臉,貼近小火爐隱約的熱意,望著銀盤似的月。以銀月為中心,雲誤慢慢往外散去,墨綠的色彩像蠶翼似的輕薄,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,星子顯得有點黯淡。

    以前,他也常常這樣裹著披風,坐在樓閣上賞月,夏風涼爽、冬風刺骨,但身邊總有個人在,讓他覺得很舒服......「我不是不願意復興謹國,只是不該是我。」

    為什麼會這樣開口?東柳淡淡蹙眉,小心地看了一眼身旁等不及酒溫,喝起來的男人。是不是沒聽見他的喃喃自語呢?

    「不,我聽得可清楚了。」視線被捕抓到,他吐了口氣在披風下的唇苦笑。

    「月夜總是讓人神迷。」不打算繼續失態,他躲開男人帶著笑的視線,卻又沒辦法看著銀月。

    那一夜,也是這個樣子的月。銀亮得接近青色,雲彩濃淡疏密有制,層層疊疊像蟬翼般,既美麗又脆弱。也許月當真是是能令人入魔的,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,身邊那個人從此不在了。

    「這我倒不清楚。」滿足地吐了口氣,碩風晃晃酒杯,「用我的酒杯能嗎?」

    東柳雪白無瑕的肌膚已經染上一層嫣紅,長長的眼睫在月光下像被露水給沾濕了,帶了點碎光輕輕顫抖。雖然裹在披風裡,瞧起來似乎還有點冷。

    雖然有點捨不得,不過這久反正不是他的,借花獻佛也無妨。

    「酒溫了嗎?」沒有落點的眼眸,最後還是回到了碩風身上,儘管唇遮著瞧不清楚,眼眸裡依然帶著輕柔的淺笑。

    為什麼能有人這麼像燒不開的溫水?碩風聳聳肩,伸手嘆了下酒瓶,該說是溫了還是沒溫呢?他想讓東柳自己摸摸,卻又擔心那細皮嫩肉會燙傷。

    他是不在意東柳燙點小傷口,可是對於接下來呼蘭的大驚小怪,跟太傅那種恨不得千刀萬剮他的視線,能少一事是一事啊!

    「冷酒也沒什麼不好。」逕自又斟了杯酒,原本要送進自己嘴裡,卻只舔舔唇推到了東柳手邊:「喝吧,你瞧起來快凍死了。」

    「碩風,您多慮了。」輕笑聲,東柳從披風裡伸出手,端起酒沒有立刻送到嘴邊,只是讓酒杯在掌中轉著。

    「平東柳。」估計他應該不會再喝第二杯,碩風直接拿過酒壺灌了一口:「我要是真的多慮了,你為何要轉杯子?」

    勻稱的指掌一僵,原本穩穩的酒水反而濺了出來,順著月光夏瑩白的肌膚往下滑。哈哈一笑,碩風將酒杯又斟滿。「不喝嗎?光瞧著酒,身子不會變暖。」

    無奈似地笑了笑,東柳才優雅的一口飲盡杯中的酒。「過去,也有人這樣提醒過在下。」

    「你怎麼回答?」輕晃著酒瓶,甘醇的酒香跟水般的夜風混在一起,碩風很滿足地吐口氣。

    「您呢?為何如此嗜酒?」東柳不是沒見過是酒如命的人,父皇還在的時候,也常常摟著張令光酩酊大醉,他身邊的幾個人也都愛酒。

    但像常碩風這樣,不但酒不離手,甚至為了酒什麼事情都肯做的人,倒是前所未見。他是有些好奇,對常碩風這個男人。

    他很少對誰好奇的。

    眨眨眼,碩風咧嘴一笑,一口氣把半壺酒喝甘,酒液從端正的唇角溢了些出來,順著剛毅的下餓、肌肉微繃的頸子滑進了衣領裡。

    這應該也可以算是一種秀色可餐吧!東柳靜靜微笑,沒有轉開頭,甚至還刻意在碩風投來的視線下,舔了下唇。

    他享受這種針鋒相對又隱隱然的曖昧,很久很久沒有人陪著他賞月,很久很久沒人能看透他的心了。

    「這位大爺,小的以身相許,不知得許到哪種地步?」捨命陪君子,碩風放下酒壺拋媚眼,反正他在當妓院護院的日子,已經習慣了被那些姑娘們逗弄了。

    忍不住嗤的一笑,東柳捧著酒杯,徵著人縮在披風裡,歪著頭瞧碩風:「在下能再考慮考慮嗎?太強壯的小妾,恐怕生受不起。」

    「這你就不懂了,所謂採童子補陽氣啊!」碩風一點也不在意地幾眉弄眼,瞧起來倒想對方不給,他也要強來。

    「對不住,在下有眼無珠,沒瞧出您還是童子。」笑得眼淚都流出來,東柳的肩一聳一聳,說話還是一樣客客氣氣,半點也不出格。

    「若我說這是真的呢?老爺肯採嗎?」晃著酒瓶嗅著殘香,碩風瞧著那笑開的臉龐,心裡覺得有些可惜。

    美景沒有美酒搭配,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啊!有點遺憾。

    愣了下,東柳睜大眼,一時間像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笑,多了點可愛。「碩風,這樣不是太痛苦了嗎?」

    嘖了聲,碩風支著下顎同東柳四目相接:「這也沒法子,我在冷宮住了七年,出來的時候已經十二歲了,誰會留心一個這樣的皇子?連個獻身的人都沒有。」

    「可惜嗎?」放下酒杯,東柳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伸手撫摸那尚未染白,但在藥物下已經開始轉淺的髮。

    銀月下,略短的髮不遜地飛揚,帶著一點流水般的冰藍。

    「老爺,你占便宜了。」沒個正經地眨眨眼,碩風也伸手撫向東柳淺色的髮絲,指腹微微有些搔癢。

    兩人其實才見面兩天,而且是為了利用對方才結成同盟的,為什麼卻會在月光下,撫摸著彼此的髮,開心笑鬧呢?

    「是這樣嗎?」輕笑,東柳扯了下指間的髮,得到一個頑皮的鬼臉。「在下再多考慮幾天,畢竟這是大事。」

    碩風的髮,跟「他」的完全不同,有點微粗,搔得他指掌麻癢。他不喜歡這樣的髮,他喜歡的是如水般、如絹絲般的細髮,從指縫間滑過......可是他現在卻捨不得收回手。

    如果,那一夜他只是撫摸著「他」的髮,不要做出那樣的錯事,是不是如今謹依然在呢?

    月色下,兩人相對無語,只有額際越靠越近......

    「太子!九皇子!這這這!船艙底下有人!」巨漢轟隆隆的吼聲如雷,似乎連月光都發出破裂的聲音。

    嘖了聲,碩風先放手,轉頭瞧去:「呼蘭,不用太在意,那是銀子。」

    「銀子?」巨漢一臉呆愣抓著頭,看看太子背對著自己縮著的背影,又看看九皇子打個哈欠笑嘻嘻的臉。「這名字真有福氣。」

    不過,銀子為什麼會在船上?

    「不不,他不叫銀子,他可是這艘船的主人,孟大爺啊!」碩風挑動劍眉,飛揚的眼角唇角都帶著壞心眼的笑。

    成大事者,不拘小節啊!

    一旁,東柳靜靜的微笑。

    「可是......為什麼帶著他?」巨漢滿臉迷惘,就算聽了解釋他還是不明白啊!為什麼船主會被綁在船艙底?又被稱為銀子呢?

    「呼蘭,你明白的。小爺我沒錢,你們亡命在外錢也不多吧!」碩風好脾氣的解釋,只是巨漢依然聽得一頭霧水。

    「出門,總點帶錢呀!」咧嘴一笑,巨漢瞠著眼整個人都矇了。

    而一旁的東柳,嗤的一聲笑了出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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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的,出門總要帶錢包

孟大爺是優質錢包唷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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