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蛋白的小冰箱

　　中文系有三個助教。

　　在很奇妙的既定印象裡，中文系的女生應該都長髮飄逸、穿著長裙針織衫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，半夜裡跟鬼一樣。

　　至於中文系的男生，一言以蔽之就是「娘」。堂堂男子漢大丈夫，怎麼可以花前月下、風花雪月，為了興農牛勝利而感動落淚，做出一首讚詞呢？簡直娘到讓人頭皮發麻。

　　當然，大部分並不是這樣，中文系的女生也是會摳腳丫放屁打嗝，新生訓練的時候一樣把新生整到痛哭流涕恨不得重考一回，特別是說起鬼故事來......某長髮飄逸典型中文系美女，號稱系花級人物，外系追求者曾經踏破中文系門檻，堪稱傳奇的一位，最大的興趣是扮鬼嚇學弟妹。

　　汝娘之！被嚇到心裡有陰影晚上不敢上廁所的小大一每年都會出現三四個。

　　這個傳統並沒有因為美人畢業而結束，因為她太愛中文系，於是考了個碩士，取得學位後很開心的留校當助教。

　　中文系的男生也並不是每個都風花雪月，會學賈寶玉那樣哄女生，心血來潮揮灑幾筆，蒼白瘦弱架著細框眼鏡，這到底是五四的文青還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古代人，就有待正解了。

　　不過，在交女朋友上，中文系的男生因為「娘」，反而給人一種體貼的錯覺，比如某位換女朋友跟換襪子速度一樣快，泡女人跟泡泡麵一樣方便的學長，最高紀錄是同時與十二人交往，時間管理、行程掌控之完美，根本就是讀商業管理的料。

　　此斯文俊秀男有辦法這樣狂吃猛吃吃到吐為止，其中一點當然是他夠有本錢，除了品行以外都堪稱絕佳，是多位難搞的中文系教授掛在嘴邊的愛徒。

　　包括藍教授。

　　另外一點就是，他有辦法讓女方提出分手，雙方絕對不帶怨恨的和平分手，沒有一任前女友說過他的壞話，這也算是一種傳奇了。

　　然而，傳奇總是在最簡單的狀況下被終結。

　　斯文俊秀男考上本校的碩士後，不知道是被藍教授虐上癮了還是天生喜歡被欺負，竟然在某次中文系聯歡晚會上對藍教授告白，並發誓會專心一意，從此再也不交男女朋友。

　　到底那時候是喝醉了還是真心的，至今無解，反正他突然被閹了似的，留在學校裡當助教，被藍教授隨傳隨到，並提供萬惡的電風扇。

　　當然，除了上述兩種類常態之外，還有一種人是無法分類的。

　　李助教大概就是屬於無解的那一種。

　　或者說，李助教的存在根本上就是人類社會裡的謎團之一。

　　大家都知道，中文系的三個助教裡有一位被學生暱稱為「鐵面」的助教。並不是說李助教鐵面無私，實際上他很好說話，程度直達漠不關心，由他監考的科目直接變成開卷考，由他上的課從沒有被當紀錄，經由他手的考卷報告向來都有八十分。

　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，如此好說話的李教授，反而讓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，感覺上像在欺負良善似的。

　　李助教被稱為鐵面的原因是，他一直面無表情。

　　是的，一直。

　　講得好聽叫做喜怒不形於色，講得難聽叫做顏面癱瘓。

　　愛扮鬼嚇人的助教跟前花花公子的助教都比不上李助教難搞，當一個人毫無表情，連說話的高低起伏都不大的時候，要是不感到煩躁就是感到驚恐。

　　李助教是讓人驚恐的那一種。

　　「那個......」

　　「嗯。」寫字的沙沙聲幾乎蓋掉回應。

　　「李、李學長......」女學生站在門外，活像有刀山橫跨在門沿上。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我、我是一年甲班的白蓮心。」

　　「學妹有事？」李助教從考卷裡抬頭。

　　「啊......嗯......算是吧哈哈......」李助教很難搞，藍教授以外大家最不想找的人就是李助教了。

　　「一甲的報告已經發回去了。」

　　「是、是......嗯......」學妹磨蹭著門框，期期艾艾。

　　「藍教授的近代小說發展史報告也發回去了。」

　　「欸......是、我知道......」

　　「葉教授的老子小考考卷還沒改完。」

　　「這樣啊......」

　　「甲教授的佛教理論這周沒有講義。」

　　「喔......」

　　「乙教授的從小說看古代女性戀愛觀的小論文今天會發回。」

　　「呃......」學妹快哭了，眼看李助教要繼續，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遲疑了！李助教太恐怖了，為什麼會記得系上每一個人的課表啊！

　　「我、我是想認領......想請問......有沒有沒寫名字的報告。」

　　「千雪醉天？」

　　學妹哀嚎一聲，摀著臉大喊著：「對不起對不起......」一路對不起地逃走了。

　　李助教真的，非常恐怖！絕對不是地球人！

※※

　　「李昱，要參加紅樓宴嗎？」無視於學妹仍餘音繞樑的對不起，美人吳助教從資料櫃後探出頭。

　　「學姊。」

　　「我以為你會被嚇到呢。」扮鬼扮得很有心得，昨天還出借給哲學系試膽的吳助教，輕飄飄的走出來。

　　「抱歉。」李助教一貫的面無表情。

　　「千雪醉天是什麼？」吳助教一隻手裡捧著小巧的香爐，儼然就是個走錯時代的民初千金小姐。

　　「筆名。」

　　「什麼筆名？」

　　「學妹的筆名，一甲白蓮心。」破例多看了吳助教一眼。

　　「幹嘛的筆名？」大美人坐落在藍教授經常坐的位置，正對著李助教，噘起唇將香爐裡的煙吹過去。

　　「外星人的筆名。」

　　「外星人？」吳助教挑了下眉，接著噗哧一笑。「學姐知道了，是之前讓藍教授心情很好的小說吧，什麼攻呀受的，老師們討論得好熱烈呢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李昱，好無聊喔，念首詩來聽聽。」

　　「學姐，請不要跟藍老師說一樣的話。」

　　「真的不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如果學姐堅持。」

　　「人家好奇呀，如果我一直堅持，學弟你會不會也啾人家一下。」煙霧繚繞，女鬼出現前大概就是這樣吧。

　　「啾。」

　　系辦裡沉默了，只剩李助教改考卷的沙沙聲。

　　「一分鐘的啾呢？」

　　「啾啾啾啾......」剛好秒針轉了一圈後停下。

　　「伸舌頭的啾呢？」

　　「嗯......」李助教放下筆，認真地看著吳助教。「啾囌啾囌啾囌。」

　　「學弟，你的狀聲詞用得真好。」吳助教滿意的點頭。

　　「多謝誇獎。」

　　「味道怎麼樣？」放下香爐，吳助教玩著長達腰際的髮尾。

　　「普洱茶的味道。」

　　「真無聊。」美人嘆口氣。「學弟，參加紅樓宴嗎？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

　　「放心，學姐不會讓你上台表演伸舌頭的一分鐘啾的。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

　　「藍老師也不會上台表演電風扇吹報告。」

　　「不要。」

　　「方學弟也不會上台對藍老師做獻身告白。」

　　李助教停下了筆，又一次看著吳助教。「好吧。」

　　「李昱，外星人是什麼？」

　　「地球以外的人。」

　　「從哪裡以外？」

　　「蛇夫座吧。」

　　「學弟，翻譯，學姐英文很差。」

　　「星宿一吧。」又看了吳助教一眼。「學姐什麼星座？」

　　「鬼宿一到四。」美人繼續巧笑倩兮，對外系男人而言，這種超脫的氣質演質就不是「迷人」兩個字可以說，只能說那些人腦袋燒壞了。

　　會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大量不合時宜古文的絕對不是中文系，那樣叫做「病得不輕」。

　　「巨蟹座。」

　　「差不多是這個意思。」吳助教很自然的聽懂了「英文」。

　　「學姐有事？」李助教很忙，相信吳助教也很忙才對。

　　「我想看外星人。」

　　想了想，李助教打開抽屜，將《系辦裡的外星人》拿出來遞過去。

　　看看標題，吳助教又看看李助教，噗哧的笑了。

　　「學弟！」系辦裡的安靜不到十分鐘，白面書生方助教哭喊著衝進了系辦。「學弟！你這樣對得起學長嗎？」

　　吳助教輕瞥了方助教悲憤的臉一眼，繼續閱讀《系辦的外星人》。李助教依然面無表情，收拾著桌上的考卷。

　　「學弟！你可知道學長都心碎了！」方助教用力抓緊心口的衣服。

　　「學長請保重。」整理好桌面，李助教拿出保溫瓶。

　　「就是那個！就是那個！就是那個！」方助教抖抖地指著保溫瓶跳針。「普洱茶！普洱茶！普茶！普洱茶！」

　　「鐵觀音。」

　　「就是這萬惡的普洱......鐵觀音？」方助教噎了下。

　　「鐵觀音。」李助教扭開保溫瓶蓋。「學長不介意的話，需要嗎？」

　　「李昱，給學姐一杯吧。看小說不配點茶點，嘴巴好無聊呀。」

　　「小說？」方助教還在一噎一噎的打嗝。

　　「嗯，關於外星人。」

　　「攻跟受嗎？」方助教眼睛一亮，露出驕傲的表情。「我已經調查過攻受了，剛剛還特別去跟藍老師報告。」

　　「學姐。」李助教置身事外，將茶遞給吳助教，也幫方助教倒了一杯。

　　「藍老師怎麼說？」啜了口鐵觀音，吳助教對方助教眨呀眨著眼。

　　「普洱茶......藍老師說要普洱茶......」又扯著心口衣服，快要扯破似的。

　　「哦。」吳助教笑笑。

　　「李昱，你這樣對得起學長嗎？學長在你大一大三的時候，幫你多少忙？早知道那時候就讓藍老師把你的報告吹走！」

　　「謝謝學長照顧。」

　　「攻受是什麼？」吳助教將看完的小說隨便往桌上擺。

　　「學姊，這就是外星人嗎？」方助教眼睛又一亮。

　　「沒錯，從星宿一來的。」

　　「蛇夫座呀。」方助教拿過小說，翻開了第一頁。「咦？」

　　「很棒吧！我都不知道李昱這麼多話呢。」

　　方助教的手開始抖呀抖，李助教仍平靜地喝著自己的茶。

　　「這......這是......」方助教摀住自己的鼻子。

　　「應該是類似玉蒲團的現代改作吧，學弟覺得如何？」

　　「是耽美。」李助教終於加入對話。

　　「耽美？沉溺於美色裡？」吳助教噗哧了聲。

　　「被美色給耽誤的人生。」

　　「是因為美人在懷，而心甘情願的延宕生命，沉迷於軟玉溫香之中，嘗盡人生極樂，吾願足矣。」方助教不以為然地更正，一頁看了五分鐘還不翻。

　　「不虧是方學弟呢。」

　　「句法不太通順。」李助教又啜口鐵觀音。

　　「李昱，這就是你不對了，想想看，一個男人如果可以冷靜地看著A片，完全不會呼吸急促、面色潮紅、口舌打結的話，就太可憐了。」

　　「喔。」

　　「你不看A片嗎？」

　　「看。」

　　「喜歡哪種的？」

　　「巨乳。」

　　「喔，那學姐很難滿足你了。」

　　「小腹。」

　　「這麼說，學弟你喜歡熟女片囉？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藍老師也夠成熟了呢。」

　　「嗯。」

　　「等等！藍老師怎麼了？」方助教立刻豎起雷達。

　　「成熟了呢。」吳助教支著下巴，巧笑不已。

　　「學長喜歡幾分熟？」

　　「五分吧。」終於甘心往下一頁翻，方助教又更用力的摀住鼻子。

　　「李昱你呢？」

　　「四點五。」隱隱地，李助教又露出淺笑。「而且要普洱茶的味道。」

　　「年輕真好啊。」

　　「李昱，你太卑鄙了。」第二頁也看了五分鐘以上的方助教，怨恨地瞪了李助教一眼。「你怎麼可以這樣對藍老師，太不尊重了！」

　　「讓老師喝普洱茶？」

　　「當然不是！你怎麼可以把溫咖啡倒在老師的鼠蹊部，燙傷怎麼辦！」

　　「我抽屜裡有小護士。」李助教心領神會。「系辦沒有咖啡壺。」

　　「咖啡是外文系的玩意兒，如果想喝可以去跟他們要，奶球跟糖包都很充裕。」吳助教滿足地吐口氣。

　　「我喝咖啡會拉肚子。」

　　「藍老師好想像擺個咖啡壺再研究室裡。」方助教更用力看著李助教。「李昱，你膽敢用這種大不敬的方法喝咖啡，對得起學長嗎？」

　　「我喝咖啡會拉肚子。」李助教探口氣。

　　「那酒呢？」

　　「我倒很喜歡喝幾杯。」

　　方助教用力抽了口氣，又開始全身抖。「你、李昱你......你這色慾薰心，滿腦子綺思異想，人面獸心的傢伙！竟然想這樣對藍老師！」

　　「藍老師怎麼了？」喝完了茶，李助教開始整理講義。

　　「對啾囌啾囌啾囌很在意。」吳助教格格輕笑。

　　「那啾啾啾啾囌嚕──？」

　　「囌嚕？」方助教發出像嗆到的聲音。

　　「囌嚕──」吳助教笑得花枝亂顫。「方學弟，你以前也很擅長囌嚕呢。」

　　「囌嚕？」

　　「學長，要拉長音，囌嚕──」

　　「哦。」前花花公子的方助教很快了解，悲痛地指著李助教。「學弟！你竟然想這樣玷汙藍老師清純的肉體！」

　　「如果學長堅持。」

　　「學弟！學長不替藍老師討回公道枉為愛徒！」方助教撲向李助教，含著憤怒的眼淚，與李助教囌嚕囌嚕嚕嚕嚕──

　　「方大同！」

　　「藍老師！」方助教往後跳開，因為囌嚕得很徹底，跟李助教之間還有口水的痕跡。

　　「孽徒！」藍教授手指抖呀抖，臉皮漲得通紅。

　　「對不起！對不起──」方助教羞愧地摀著臉，在學妹之後對不起對不起地哭著跑走了。

　　吳助教捧著她的香爐營造虛無飄渺的美人風範，看著正在用手背擦嘴的李助教還有抓姦在系辦的藍教授，呵呵呵呵的退回了資料櫃後面。

　　誰也沒注意到，有個臉色慘白不知所措的小大一，抓著請假單，躲在系辦門外。

　　中文系有三個助教，來自於星宿一的助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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奈米劇場：

　　「嗚嗚嗚，學姐！完蛋了，我把這次活動的稿當成報告交出去了啦！」
　　「學妹，節哀順變。」
　　「學姊！！幫我！快幫我啦！學分被當沒有關係，開天窗就死人了啦！」
　　「別說學姐沒義氣，我才不要被藍老師記住臉。」
　　「嗚~~~~~~學姐！我會天窗啦！」
　　「那就拿木條釘起來。」
　　「學姊！這裡又不是銀魂！」
　　「再重寫一篇就好了，不是只缺番外嗎？」
　　「你不懂！我好不容易才寫了一篇李助教反攻藍老師的黑心無良道具H耶！寫不出第二次啦！」
　　「好，學姐不懂，慢走不送。」
　　「學姊！！是我錯了！救救我呀！這次新刊光預購就完售了，一開天窗我會被控告詐欺啦！」
　　「學妹，你報告交錯給哪一個老師都無所謂，交到當事人手上，而且是那個藍老師，你摸著良心講，有救嗎？」
　　「......沒有......嗚嗚嗚~~~」
　　「而且還剛好是藍教授被黑心無良放置塞道具，對象還是那個李助教......學妹，你接下來三年都很難過了。」
　　「可是，可是......學姐不覺得他們很適合互攻嗎？藍老師就是那種精力無窮的壞心眼強攻，李助教平常是溫馴的體貼受君，但被逼急了也是會亂來的。」
　　「學妹，藍老師不可能精力無窮，他已經四十五了。」
　　「不！學姐！別提醒我現實！就跟石內卜還有天狼星永遠都是最年輕有勁的三十初出頭！藍老師也是！」
　　「隨便。」
　　「學姐！怎麼辦，嗚嗚嗚~~~」
　　「反正是番外，怎麼樣都可以啦！讓藍老師在夢裡被分裂的李助教3P如何？」
　　「哦！這個好！學姊！太感謝你了！我這就去寫！」
　　《藍教授的春夢》番外確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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乖孩子，你就翹課吧！大學不交假單也可以啦
小大一：嗚嗚......可是是藍老師的課呀T口T

所以
下一篇著重於
小大一到底有沒有把假單交出去呢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