目的地是由厚重巨石建造的,看起來久歷風霜,帶著中世紀的氣氛,牆面上攀爬著乾枯藤蔓的修道院。

  大門是木門,在陽光下有溫潤的光澤,看起來厚實溫暖。

  騰蛇下車的動作並不是太俐落,但他推開了帥昭民伸來的手,感覺上依然在鬧脾氣。

  媽的,為什麼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可以這麼幼稚?這個男人竟然還曾經為人師表!就算心裡知道學術界通常藏汙納垢,帥昭民還是不由地翻翻白眼,嘖了聲。

  靠在車門上,騰蛇喘了兩口氣,接著不知死活的摸出菸,眼看就要點上火,帥昭民搶先一步把菸拿走,叼在自己嘴裡。

  「你傷還沒好,別想。」截走騰蛇手上的打火機後,帶著一點報復的惡意,他點上菸,深深吸了一口,朝藍得像洗過似的天空吐出灰白色的煙。

  「親愛的昭民,搶劫傷患是不道德的。」騰蛇挑起眉似笑非笑,倒是沒掩飾對尼古丁的渴望。

  「親愛的,你要相信這是愛。」心情很好,難得可以讓騰蛇吃上一點鱉,就算微小的跟血小板一樣,也讓帥昭民極為愉快。

  騰蛇又動動眉,低聲用義大利文咕噥了兩句,顯得有些無奈地將菸收回懷裡。

  「為什麼來修道院?」看他可憐,帥昭民還是心軟了,將抽了三分之一的煙湊到騰蛇唇邊。「只能一口,你是傷患。」

  一開始覺得義大利製的菸味道太重太苦,習慣了之後反倒對美國菸沒了興趣。

  睨了帥昭民一眼,騰蛇揚起唇角,笑得有點討打,豐厚的唇很快的含住濾嘴,深深吸了一口,紅棕色的眸瞇起,滿足的像隻曬太陽的貓。

  靠,真他媽的犯規!

  「朱雀的母親是位修女。」騰蛇吐煙的速度很緩慢,以致於帥昭民第一時間沒有注意到他回答了自己的問題,只是專注地看著灰白的煙往天空飄。

  「什麼?」

  「朱雀的母親是位修女,十年前發大願,十七年前就住進修道院了。」騰蛇吐淨了煙,輕舔唇。「這是我老實回答的獎勵嗎?再吸一口。」

  這時候帥昭民才發現自己還沒縮回手,濾嘴就輕觸著騰蛇的唇,男人臉上的渴望大概是他看過最可愛的表情前幾名。

  「吸吧!乖孩子。」就算罵自己一百次渾蛋,到頭來他還是會繼續縱容這個男人。

  菸就這樣叼上的騰蛇的唇,這回他靠過去要扶,男人也不再拒絕他,反到有點壞心眼地將重量全壓在他肩頭。

  真渾蛋。

  木門上掛著一根小木槌,帥昭民遲疑了下,對使用方法感到困惑。一般來說應該是直接用木槌敲門,跟門環的效果一樣吧?

  騰蛇的手這回很快從一旁探來,抓起小木槌往門邊一塊特別黝黑的部分敲下去,空空空的聲音渾厚地迴盪開,在石造的建築物裡引起了一種柔和的共鳴。

  「趁機問個問題。」

  「什麼?」騰蛇唇上的菸已經又少掉了三分之一,他仍瞇著紅棕色的眸,一臉的享受,讓人很想搓搓那頭微捲的黑髮,看能不能搓出喵喵的聲音。

  「為什麼朱雀的母親會是修女?」

  「她原本就應該是修女。」騰蛇只是笑著這麼回答,木門上這時開啟了一個窺視孔,冷漠沉肅的年輕女子面旁恰好露出了半張,死氣沉沉地看著兩人。

  「請問瑪莉修女方便見客人嗎?」騰蛇懶洋洋地笑問,菸就在唇上輕微晃動,用最公正的角度來看,卻是時充滿了該死的男性魅力。年輕女子的表情卻仍沒有半分動搖。

  「您是?」並沒有一開口就拒絕,但那個態度卻也間接的表示了不歡迎。

  「我是布列尼家族的人。」騰蛇看了帥昭民一眼,才這麼回答,對於「布列尼」三個字,帶過的很迅速,念法也不是英文。

  年輕女子這時總算有了表情,驚訝中帶著淡淡的不以為然,但很快又恢復面無表情的淡漠。

  接下來,女子與騰蛇之間的對話不再使用英文,雖然對義大利文鴨子聽雷,帥昭民還是從兩人的表情摸出了一點線索。

  大概不離瑪莉修女不方便跟騰蛇硬要見人這之間的拉扯吧!

  樂於當局外人,他也就專心於扶穩騰蛇的身體。男人的體溫依然偏高,隱隱約約的似乎在冒冷汗,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,圈著騰蛇的腰,將人再撐起一些。

  昏睡了幾天,靠營養針,讓騰蛇鍛練過的結實體魄消瘦了一些,等稍為能喘息的時候,應該要想辦法幫騰蛇補一補才對,不知道義大利買不買得到中藥材?還是請妹妹從台灣寄過來?

  麻煩妹妹寄好了,順便請她寄些藥帖,冬令進補正是時候。

  「請務必轉告瑪莉修女,這與朱雀‧布列尼有關。」這句話是用英文,就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體貼說給他聽的。

  「瑪莉修女正在靜修中。」年輕女子不變得冷漠,並沒有絲毫不耐煩,卻也半點不妥協。

  「你真是個堅持的小女人。」騰蛇呵呵低笑,倏地往窺視孔撲過去,女子大吃一驚,直覺往後閃躲,騰蛇的手扳住窺視孔的邊側,用像唱歌般的聲調以義大利文對女子喃喃低語了兩句。

  從帥昭民的方向看步見女子的反應,只聽見似乎有些踉蹌的腳步聲退了兩步,接著跑遠。

  「你威脅她?」將像是要暈厥在門上的男人抓回自己身上靠著,帥昭民不以為然地哼哼兩聲。

  「不,我怎麼敢對修女不敬呢?只是給她一點忠告。」騰蛇用力喘著氣,乾澀地咳了幾聲,唇邊的菸已經掉落在地上,帥昭民踩熄於燼。

  「我想,瑪莉修女會願意見你了?」鬼才相信騰蛇說的話,不過這種小事他也不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。

  「我以為你會問,為什麼慶忌會為了瑪莉修女拋棄朱雀。」騰蛇額頭上覆蓋著一層薄汗,態度卻還是不經意的調笑。

  「為什麼?」既然提起了,帥昭民也就順勢問。

  「從前從前,有一個小國家,有一個國王卻沒有皇后,國王有很多兒子跟孫子,但大家感情都不好,偶爾拿刀互相砍殺對方,也不過就是一種公認的娛樂罷了。」

  「真他媽的可悲。」這種「很遙遠很遙遠王國」的故事,非得在這種時候拿來當比喻嗎?好吧!願意說總比不說好。

  「的確是,因為國王還很年輕,王子們要繼承王位是不可能的,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,所以有野心的王子就特別經挑細選自己的妻子,希望生出能繼承王位的孩子。」騰蛇悅耳的聲音也在厚重石牆裡迴盪,讓人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。

  「我倒是看不出來你跟那條毛毛蟲有特別配種過。」耳朵因為騰蛇的聲音微微搔癢,帥昭民晃晃頭,因為莫名的尷尬,講話也苛薄了些。

  「我跟饕餮是沒有,他的父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,我的父母是因為錯覺而在一起,至於迷穀他的父母是規格外的產物,我們可以略過不提。」

  那幹嘛還特別拿出來說?莫名其妙。

  「隨便你,『很遙遠很遙遠王國』接著又怎麼了?」

  「有一個王子,他是國王最信任的殺手,畢竟是自己的兒子,更能讓他去做藏汙納垢的工作,絕對不會被揭穿,誰都不希望國家崩壞鬆動,想要權位當然也得有權位才要得到。」

  「多謝你饒舌的說明,可不可以直接說重點?灰姑娘可是一開始就死了媽,老爸很快就娶了新老婆,開始的第二頁就被虐待了。」

  「簡單來說,王子看上了一個即將進入修道院的女孩,所以強暴了那個女孩,並將女孩的家人殺光。」

  真他媽的狗血淋漓,帥昭民不屑地冷笑了聲,將騰蛇稍為滑落的身體扶起了些。「這種三流的小說劇情,真是讓人連驚訝都訝異不起來。你接著不會要告訴我,實際上慶忌的父親也曾經喜歡這個女孩,但是為了尊重女孩的意願放棄,卻沒想到會變成這樣?」

  「人生原本就是三流小說。」騰蛇哈哈一笑。「我一直都很好奇,為什麼慶忌要照顧朱雀,讓朱雀為了他什麼事都願意做。」

  「恭喜你得到答案。」撇撇唇角,帥昭民抹去騰蛇額頭上的汗水,對他還說更重要更有趣的事,為什麼騰蛇非得要離開查爾斯的住所,把自己搞成這樣。

  騰蛇只是頑皮地對他眨眨眼。

  來不及多說什麼,沉重的木門發出吱嘎的空洞乾澀聲響,打開了一人寬的隙縫,黑衣修女沉靜地站在門內,淡漠的面孔很清秀但掩飾不住歲月的痕跡,眼尾稍為有些飛挑,左側帶著小小的痣。

  「騰蛇先生,很久不見了。」

  「瑪莉修女,很榮幸能見到您。」騰蛇挺直了身體,儘管不太穩但也不肯依靠在帥昭民身上。

  修女只是淡淡的一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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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
我是個三流的小說寫手呀OTZ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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