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你想要什麼?』少年問。

  『國母。承平天下的國母,平安順遂。』少女淡然的回答。

  『這還真不容易呀!』少年輕笑。

  『給得起嗎?』少女冷靜的揪著少年的眸。

  『可以。』





  於是他們擊掌為誓,那時他才十五,是個就算曝死街邊也無人聞問的落魄皇子,行二十九,確實靠著運氣不錯一路安穩的在宮裡活了下來,身邊唯一有的使喚太監,已經老得除了坐在椅子上歇息之外,啥也不能做了。

  而少女也才剛及笄,如雲的黑髮規規矩矩的盤纏著,身為吏部尚書的長孫女及護國大將軍的大姪女,一族在天朝裡的勢力幾乎是盤根錯節,牽一髮而動全身,誰也不敢對他們有所不敬。

  在眾人的嘲笑下,他們成了夫妻,三年后成為太子與太子妃,幾乎讓滿朝文武摔碎一地牙。當然耳語是有的,說他憑著女子的裙帶關係才得到了機會,一個在女子裙下求生天的太子。

  是又何妨?成大事不拘小節,若不先得到相當的力量,他一輩子都是無足輕重的皇子,比販夫走卒還不如,壓根沒有人記得他,只能任憑歲月腐朽,弱冠之後被遣入寺院,長伴古佛繼續枯朽。

  那不是他要的,要能力要雄心壯志他都有,只差了一些機會罷了,誰讓他的母親愚蠢呢?身為妃子,卻希求帝王的專心一意,癡人說夢也不過如此。

  他從沒有後悔,父皇給他起了「臨運」這個名,他相信自己擁有天運。一路上,披荊斬棘不說,他是踩著人骨疊成的階梯拾級而上。溫情只會害人,他唯一信任的只有月道然,他所有的好已經都在月道然身上了,所以他不需要。

  一個帝王需要的是冷靜與絕情,笑看風雲、覆掌乾坤,這不是裡所應當嗎?這世間,不過就是個啃食與被啃食世道,而今誰敢說天朝不是在他手下登峰造極?確確實實的泱泱大國。

  他明白自己可以,也辦到了。於是他給了結髮妻子該有的承諾,讓她當承平天下的國母,地位無人得以動搖。

  與皇后敵對,從來不是個聰明的主意,天朝的盛世有一半得歸功於皇后,身為女子她確實比許多男子來得有才,也來得冷絕。

  不該帶少年離開別院……明知道皇后暗地裡打探離非的住所,他卻還是為了讓少年開心而帶他外出,終於還是被探知了嗎?皇后的手段他如何會不清楚?

  轎子備得稍慢了些,皇上根本無法安心等候,顧不得狼狽扯下了冠冕,在重重迴廊間發足狂奔。

  心慌意亂間,皇上依然感覺到內情有些不單純。固然皇后想盡辦法要找尋離非,可京城裡確實瞧過離非的人並不多,皇后也不擅丹青照說描繪不出也不會特意描繪離非的畫像。就算畫了,少年淺淡如花影,並不是那麼讓人一望即識,非得是當面瞧過的人才能準確的認出來才是。

  此外,小喜又如何知曉虜走離非的是皇后的人?適才儘管只是匆匆一瞥,他也瞧出小喜身上並無外傷,臉色儘管蒼白卻是因為緊張而非重傷,想來離非應是小喜不在身測的時候被劫走的。

  既然如此,為何能卻知識皇后下的手?這其中定有另一個人出手介入……心口一抽,率先浮現的人影讓他腳步一顛,險些絆倒。

  「萬歲!萬歲!請上轎,請您上轎!」好不容易追趕上,平沙公公喘著氣聲音嘶啞。
  有些失神的停下腳步,他回頭瞪著眼空洞的掃過平沙公公及一旁追著他跑的小轎,扭起的唇角一笑。「平沙,強摘的瓜不甜,這地位也好、小六也好……你說,一個皇上還有當得比朕更窩囊的嗎?」

  他多想了,定是他多想了,可……心底明白,絕不是。

  「萬歲是天朝開國以來最有明的君王,老僕真心如此以為。」

  扶著額際,皇上哈哈大笑。「平沙,當朕這麼問了,還能當個皇上嗎?什麼樣的帝王才會對僕從這麼問?你服侍了三朝帝王,怎會不明白。」

  「萬歲,請上轎。」

  登上了小轎,皇上仍微微喘息著,髮髻稍亂他沒有分心整理,只是敲敲扶把催促著。

  「十里加急,讓太子即刻回京。」

  匆匆趕到懿和宮,皇上不等轎子停好就下跳轎,在宮女驚懼的輕呼中直奔而入。

  花廳裡,皇后並不在,幾個太監女官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,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。

  「皇后何在?」皇上笑了似地柔聲細語,幾個宮人恨不得將頭埋進土裡似,垂得更低了。

  「回皇上,娘娘……娘娘……」

  「嗯?」他努力壓下心裡的憤怒跟驚恐,只希望還來得及。懿和宮裡有哪些密道密室,他逐一在腦子裡審視,猜測皇后會將離非帶去哪兒。

  事不關己然關己則亂,一時間皇上卻怎麼也想不全那些密道密室,來來去去幾個都不是皇后此時會使用上的。

  「萬歲,興許是老僕胡想,可不會是在……」平沙公公已經走至花廳一角,伸手將一旁裝飾的玉獅子獅首往右轉了半圈,太監宮女同聲抽氣,抖得要散了似,牆上喀的開了道門。

  皇上讚許地點點頭,立刻鑽入門裡,同時交代:「命禁衛軍包圍懿和宮,所有宮人立下大牢。」

  「老僕遵旨。」

  密道兩側每隔十步都有一盞搖曳的油燈,皇上奔跑的身影蛇般扭動,不多時除了油燈的氣味之外,另有一股燒灼的味道,皇上心裡大駭,更加快腳步。

  底部是一座石室,火光如炙人影如同鬼影一般在牆面上搖擺不定,皇后就端坐在高位上,神色冷淡地瞧著被鎖在牆上的少年,一盆火生在房中央,同時女官正從火盆裡夾出一塊燒紅的鐵。

  「動手。」似乎瞥見了他,皇后眼眸微瞇,毫不動搖的下令,女官立即將鐵塊往臉色死白默然的少年額心壓去。

  滋!的聲,皮肉燙焦的臭氣瀰漫在小小石室中,混合上痛苦短促的悶哼,接著是烙鐵掉落地面時激起的小火星子,女官跌坐在地上張口結舌滿臉驚恐。

  「臨!臨!」少年死命掙扎,哭喊著摟著自己的男子,卻怎麼樣也掙脫不了纖細手腕上得冷硬手銬。

  又悶哼了聲,皇上忍著疼痛對離非微笑:「沒事,手疼嗎?」

  「陛下,您這是……」皇后唬地從座椅上跳起,臉色都氾青了。

  「皇后,朕忍了你一回又一回,你說朕這回該怎麼處置你才好?」皇上一眼都沒瞧向皇后,一使勁將鎖著離非的手銬從牆上扯落。

  一獲自由,少年撕去半截袖子,哽咽地包裹著皇上被燙得皮焦肉爛的傷口,就在線條優美的頸側,連同衣物燙得黏成一塊。

  「別哭,不礙的。」繞是痛得渾身微顫,流淌著大大小小的汗珠,皇上仍柔聲安撫懷裡的少年,心疼地搓揉被鐵銬磨出血絲的手腕。

  「我不懂……臨……我不懂……為了一年之約,你又何苦、何苦做到這種地步?」離非心疼的幾乎沒法喘息,就是隔著人皮面具,他也不會忘了臨臉上的傷,同樣是火傷……

  「我要的不是只有一年,這樣的真心不夠嗎?」

  「陛下!君無戲言,您可還記得與臣妾的承諾?」皇后揚聲打斷了少年的回答,她沒想到對這樣功虧一簣,照理說皇上不該這麼早察覺她劫走了后離非。

  「奴印?皇后打算將離非劃歸奴籍?」淡然地瞥了眼落在地上慢慢褪去一些豔紅的鐵塊,上頭的圖騰依然顯眼。

  「后離非讓皇上成了昏君,天下如何會承平!您對臣妾的承諾又當如何?」皇后厲聲逼問,她要的權位不能因為一個少年受到動搖!

  過去,就是淑妃最受寵的時候,皇上也未曾怠忽國政?更別說后離非還是后家子孫,這等醜事她如何能不阻止?

  「無須掛意,朕會給你交代。」將哭得抽搐的少年摟在懷裡,頸上的傷以不再如剛烙上時的疼痛。

「您打算將臣妾下罪嗎?陛下,臣妾斗膽,違逆倫常天理不容,無論天朝有沒有后離非這個皇子,他總是后家子孫,您的親血骨。」狹窄的密道傳來紛雜的足音,皇后不驚不逃,只是慘白著臉對皇上扭著唇角淺笑。

淡挑眉,面對結縭二十餘載的髮妻,皇上只是對趕來的禁衛軍揮揮手:「護送皇后移居青慈宮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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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其實還滿喜歡皇后的,但他站錯故事類型了X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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