帥昭民這輩子沒怎麼經歷選擇的煎熬,他向來是確認目標後出擊,拖拖拉拉婆婆媽媽會讓他很煩躁,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溫和含蓄,而且深思熟慮的模樣。

  他是很深思熟慮沒錯,否則也沒辦法靠放話吃飯。問題是,不管多深思熟慮都要有效率,時間就是金錢,浪費罪無可赦。

  沒錯,所以他媽的現在該怎麼辦?

  彼得就這樣留下一具屍體走了,他不是個溫柔好心的善良人士,但至少有好公民基本道德,這種時候會想靠過去確認賽蓮是否有救,或者打電話叫救護車都是很理所當然的,然而他沒辦法動。

  那條蛇,那條該死的混帳狡猾下流惡毒,他媽得欠砍的蛇,現在緊緊勾抱著他的腰,一副要是那個叫饕餮的毛毛蟲開槍的話,就要拿他擋子彈的姿勢。

  要是瑟不在,他會很乾脆往騰蛇的兄弟踢過去,反正角度還算可以。問題是,瑟現在看起來受到很大的打擊,美麗的臉泛白,黑眸好像有點迷離。

  的確,他與死掉的人根本沒交情,被帶走的跟帶走人的跟他也毫無關係,偏偏瑟已經被牽扯下水了。

  當然,這不是帥昭民最擔心的事,瑟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,很快就可以振作了。問題是,他不能輕舉妄動,因為瑟會不高興,他怕死了瑟帶著關懷與擔憂的瞧著他嘆氣。

  他能不能就叫那隻毛毛蟲直接一槍打死騰蛇,然後把瑟還給他?既然競賽開始了,瑟所定的契約應該也失去意義了吧!

  這時候瑟動了,除了騰蛇以外的兩個男人同時朝他望去,饕餮更直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,阻止他走往賽蓮身邊。

  「我們必須叫救護車。」瑟深吸了口氣,聲音依然有些微顫,但大致上恢復了冷靜。

  賽蓮的血已經不再流得那麼急,只是順著身體的線條慢慢往下滑,那攤血跡的最外圍已經開始有些微的凝結。

  瑟充滿迷網,他跟迷穀主僕才第一次見面,雖然相處了好幾個小時,也處得非常愉快,但賽蓮突兀的死亡跟彼得的叛變還有一切轉折,實在讓他無法立刻有所反應。

  似乎應該覺得遺憾,但那也許又太矯情,比較像身處夢境的感覺,也許眨眨眼就會清醒。

  饕餮卻搖搖頭,緊握著他的手,雖然掙脫不開卻也沒有捏痛他,倒是帥昭民小聲的彈了下舌。

  「我會讓人來處理賽蓮的事情,請不用擔心。」

  「穆罕默德先生,我們畢竟是黑手黨,死了個人又牽扯上警方,會有很多麻煩。帥律師應該最能理解啊,不是嗎?」騰蛇呵呵笑著,嘴上又叼了菸,但沒有點火。

  何止是他媽的「理解」,根本是深受其害!靠!

  皮笑肉不笑地扭了下唇,帥昭民拿下騰蛇唇上的菸,改叼到自己唇間。「說到這件事,不知道下回的開庭是什麼時候?」

  「開庭?」饕套像是完全沒聽過這件事,灰眸跟槍口一起轉向騰蛇。

  「朱雀的狗。這件事爺爺沒告訴你們嗎?我被伏擊,而娑羅殺了朱雀的狗。」騰蛇對黑亮的槍視而不見,躲在墨鏡後的眸似乎揚了揚。

  「不,朱雀的狗還活著,上個月我還見過他們。」饕餮平淡虛無的男中音裡染上淡淡的煩躁,騰蛇很開心似地哈哈一笑。

  「上個月,朱雀跟他的狗?鬼魂嗎?」

  「不。」饕餮搖搖頭,灰眸緩緩從騰蛇身上往天花板游移過去,槍也跟著放下了。「不,你見過朱雀的狗嗎?」

  「的確,我沒有見過,那時候我已經不在義大利了。」

  「饕餮先生,我是否能先將賽蓮小姐移動個舒服的位置?」明白自己在這時候插話顯得不太禮貌,但瑟畢竟不忍心看賽蓮半跪半倒在餐桌上,那雙美麗卻失去生氣的眼眸,依然悲傷地睜著。

  「嗯......」饕餮迅速地往帥昭民看了眼,隱約地點了下頭鬆開手。

  「騰蛇‧布列尼先生,請放手。」帥昭民當然不可能讓瑟自己做這個工作,臉上雖然溫和有禮,狠扯腰上手臂的力道倒半點不客氣。

  不置可否地聳聳肩,騰蛇這回沒多說什麼,合作地鬆了手。

  「瑟,你還好嗎?」走到瑟身邊,帥昭民想了想輕拍拍那緊繃的肩。「對不起,把你拖下水。」

  「昭民......」瑟只是嘆口氣,扶住了賽蓮的肩,指下觸碰到的沉重僵硬,讓他很深刻的體認到一件事。

  無論饕餮跟維托多和善,他們之間相處得多好,永遠都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,就算他要求自己融入,恐怕也有困難。

  那兩場交易太過輕率了,他抱著對帥昭民的愛情,衝動地做了這樣的交換,卻沒有仔細思考將會面對到什麼。或者說,他以為自己有經過思考,但其實根本沒有找對問題的重點。

  黑手黨,必然是帶著血腥與謊言,充滿酒色財氣,無論饕餮多單純地過日子,都能轉眼面不改色地對自己的兄弟下手。

  失去了生氣的身軀異常沉重,就算是兩個大男人移動起來依然有些卡手卡腳,總算將賽蓮移出了血泊裡,並將那雙不甘心的眼眸掩上。

  後門是開著的,吹入的冷風讓瑟微微抖了抖。

  「昭民。」深邃的眸往騰蛇的方向望了眼,帶著墨鏡的大鬍子男人完全瞧不出表情,也判斷不出是否注意著兩人的動向。

  至於饕餮,瑟不想看到那雙灰的接近銀色,沉靜卻充滿壓力的眼眸。

  不能用中文,饕餮雖然聽不懂但騰蛇卻說得比他好。咬咬唇,瑟很久沒用家鄉的方言了,當初帥昭民因為有趣跟他學過兩年,但僅只聽得懂跟簡單的回應,這樣應該夠了吧?

  「嗯?」帥昭民唇上咬著沒點上的菸,有點心不在焉似地應了聲,鏡片後的眸微微瞇起,手指貼在腿側輪流敲打著拍子。

  那是他思考時偶爾會有的動作,特別是當某件事情讓他困惑卻又很在意的時候。

  瑟知道,帥昭民不需要對自己的事情這麼困惑,只可能為了一個人。不自覺又往騰蛇瞧去,名為堂兄弟的兩個男人心思似乎都不在對方身上,饕餮的眼眸在天花板上游移,騰蛇依然躲在墨鏡後,但唇邊隱約帶著笑。

  適才的話題沒有繼續,饕餮跟騰蛇誰也不打算先開口,彼此互不相望卻帶著緊繃對峙的氣氛。

  『昭民,我想離開美國。』

  「喔......」很久沒聽見這像唱歌一樣抑揚頓挫極多的語言,帥昭民愣了愣,一時沒能反應過來。

  饕餮很快將視線丟過來,健壯的身軀也不安地移動了兩步,騰蛇卻在這時候過去擋住了他。

  『我要回國,你跟我一起走。』饕餮那緊盯在背上的視線讓瑟莫名的緊張,很久不再浮起過的強大壓迫感又浮現了,他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。

  『為什麼?』帥昭民根本把這個語言忘得差不多了,儘管瑟用最簡單的單字拼湊句子給他,他還是花了很大功夫才能聽懂並回應。

  『昭民,直接聽我說就好。我不想要你遭受危險,去我的國家,父親會保護我們,我跟饕餮先生之間的事情,就這樣結束,你也是。』儘管他聽說父親跟布列尼的當家是世交,但那畢竟是他的國家,才能有最強力的保護。

  帥昭民蹙起眉,沒有立刻點頭,而饕餮也聽見了自己的名字,對騰蛇瞧去像是尋求解答。

  『昭民,你希望我離開饕餮先生不是嗎?』瑟有些焦躁,不只是饕餮又帶給他強大的壓迫感,還有很多連他自己都無法摸透的情緒。

  他喜歡跟饕餮還有維托相處的這段日子,也曾經認為繼續下去並沒有不好。他慢慢得沒那麼想念帥昭民,雖然害羞卻不討厭饕餮的親密,更喜歡維托精力充沛的笑語動作。

  但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,無論如何他無法接受一個人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世界上,更無法接受饕餮那樣理所當然、若無其事地將槍口對向自己的親人。

  『昭民,我們走吧!』他緊緊握住帥昭民的手,指掌上似乎還殘留著賽蓮僵硬身軀的觸感。

  『好。』鏡片後的黑眸往騰蛇的方向瞥了下,帥昭民乾脆地點頭答應。『怎麼做?』

  這個問題讓瑟愣了下,終於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饕餮一眼。



----

很悶齁(掩面)

arrow
arrow

    黑蛋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