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個問題已經接近無解,賽蓮敲敲太陽穴,將盤子裡的半顆馬鈴薯直接塞近迷穀嘴裡,弔著美麗的大眼睛瞪得迷穀一句話也不敢說,默默地垂下頭咀嚼。

  被當成食物討論的兩個男人已經窘迫得無法說什麼,特別是瑟,全身僵硬地坐在位子上,餐巾遮不到的地方都紅得像是火燒般。

  帥昭民倒是很快就恢復鎮定,直接一拳往騰蛇下顎揮過去。

  但是沒打中,電話鈴響了起來,圍繞在桌邊的幾個人同時從椅子上彈起,就連迷穀都露出緊張的神色。

  那不是一般電話吵死人的鈴鈴聲,以至於第一時間帥昭民並沒有意識到那是電話,尖銳但不刺耳,極難以形容的聲響說不上是音樂但又不全然是鈴聲,交互重疊不斷拉高,腦神經也似乎跟著被拉緊,像要被從頭頂扯出去似的。

  騰蛇一把握住他的手腕,將他從地上拉起,接著重新掛上了墨鏡,豐唇像笑了那樣一扭。

  「饕、饕餮......」迷穀的聲音微微發抖,撐在桌上的手握著叉子,喀喀喀的跟盤子碰撞在一起,她連忙丟開叉子。

  「嗯......」拿起餐巾拭了拭嘴,饕餮灰色的眸瞥了眼騰蛇,得到一個頑皮的微笑。

  鈴聲依然響個不停,帥昭民跟瑟兩個局外人對望了眼,都對布列尼這家人的反應感到奇怪,似乎有什麼事情不對勁。

  誰都想動但誰也動不了,就算是看來面無表情的饕餮,都顯得緊繃,端正的唇緊緊抿著。

  瑟有些擔心,他跟饕餮不算認識很久,卻很清楚這不是饕餮會表露出的情緒。緊張帶有些許畏懼,灰眸緊緊鎖著騰蛇,連眨一下眼都沒有。

  「不接嗎?這是爺爺打來的吧!」騰蛇看來仍輕鬆得很,輕語中帶笑,被遮擋的紅棕眼瞳中究竟是什麼情緒,誰也不敢肯定。

  帥昭民蹙了下眉,伸手推了下騰蛇厚實的肩。「怎麼了?還好嗎?」

  他是不太想跟布列尼家有太多牽扯,也沒興趣關心騰蛇‧布列尼這個人,但畢竟相處了一段時間,還是會有點掛心。

  雖然看不到騰蛇的眼眸,墨鏡加上大鬍子,幾乎擋住了騰蛇全部的神情,帥昭民還是感覺得出來對方緊繃跟混雜著厭惡的恐懼。

  靠,這條蛇也有「恐懼」這種情緒嗎?到底布列尼家族的老當家是怎樣的大魔王?他媽的還真讓人好奇。

  「饕餮!」迷穀像是受不了響不停的鈴聲,尖叫了出來。「接起來!快接起來!」

  「嗯。」終於動起來,饕餮從瑟身後走過,灰眸似乎往瑟飄了下,但很快的離開了廚房。

  鈴聲終於停下,迷穀才喘了口大氣,整個人軟回椅子上,小手緊緊抓著彼得的手不放,指關節都泛白了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又推了騰蛇一下,男人只是聳聳肩,拉過帥昭民讓他坐在餐桌邊,將臉靠上他的大腿。

  儘管氣氛比之前稍微鬆懈了點,但依然充斥著緊張跟懼怕的氣氛,似乎也都拉直了耳朵注意客廳裡的動靜。

  帥昭民不懂義大利文,瑟也不懂。兩個人又互望了眼,在發現瑟帶著擔心偷瞄客廳的方向後,帥昭民微微哼了聲。

  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好,但卻聽不見饕餮發出的任何聲音,莫名增添了一股詭譎。

  不多久,饕餮回來了,沉靜的面孔依然毫無表情並帶點虛無,灰色的眸冷淡地繞著廚房中的每個人,很緩慢很緩慢地看了一圈。

  「饕餮?爺爺說什麼?」迷穀用力喘了兩口氣,才帶著顫抖開口,而騰蛇則從頭到尾都枕在帥昭民大腿上至身事外。

  「迷穀,開始了。」饕餮淡淡地回了這麼一句,賽蓮立刻往迷穀面前一檔,喀的一聲是子彈上膛的聲音。

  「開始了?不是、不是讓騰蛇......騰蛇是繼承人對吧!」迷穀氣極敗壞的大叫,小手努力要推開賽蓮,卻被彼得制住緊緊抱進懷裡不讓她亂動。

  「迷穀,開始了,我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離開,這是爺爺的命令。」饕餮一直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,他們六個畢竟是繼承人候選者,無論感情多好,都必須依照規定決鬥到獲勝者出線為止。

  「我不要!不該這樣的!繼承人是騰蛇啊!爺爺說了!」嬌小的身軀在彼得懷裡奮力掙扎,事情來得太突然,她怎麼可能接受!

  「那我呢?」騰蛇嗤的聲一笑,輕描淡寫的像在問天氣那樣。

  「騰蛇......原諒我。」饕餮抬起手,瑟輕抽口氣,深邃的眸不可置信地看著在雙總是把玩著各種玻璃藝品的手,握著一把烏黑黝亮的槍。

  「刀太慢了嗎?你很難得會使用槍哪!」騰蛇輕挑地笑笑,站起了身,手仍攬在帥昭民緊繃的腰上。

  「爺爺要我立刻處決你。」饕餮的灰眸瞇了瞇,沉靜的低語不若往常那樣混合著虛無,而是染上了一點痛苦。

  「為了什麼?」騰蛇依然毫不在意似的聳肩,從口袋裡抽出了菸,頗有餘裕地叼在唇上。

  「我不知道,但那並不重要。」子彈上膛的聲音極度刺耳,喀啦啦的讓帥昭民頭皮發麻。

  幹,果然還是遇上了火拼的場面。

  「饕餮先生,這......」瑟慌張地站起身,事情發生得太突然,完全超過每個人的預想,他輪流看著饕餮跟騰蛇身旁的帥昭民,用力咬住嘴唇。

  長桌另一側,迷穀緊抓著餐桌邊緣死不肯離開,小鹿眼瞪得老大定著饕餮手上的槍。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!不應該開始的!」

  「迷穀,你應該明白,總有一天會開始。」也許,爺爺親口說出繼承人是騰蛇那時候,饕餮也鬆了口氣,這代表他們兄弟姐妹不會有全面廝殺的狀況發生,至少他跟迷穀可以置身事外,不用去搶奪那個位置。

  「爺爺到底為什麼這麼做!」

  「因為我啊!」騰蛇哈哈的摀著額大笑,笑到全身顫抖。「因為我呀!多美好!誰也躲不掉!」

  「這是什麼意思?爺爺為什麼要殺你,他那麼疼愛亞歷山大叔叔,也那麼疼你!」迷穀幾乎是哭泣地喊道,過大的眼鏡從鼻梁上滑下,因為她的扭動而摔在地上,鏡片上立刻出現蜘蛛網般的裂痕。

  「他的確很疼愛父親。」騰蛇還是笑著,紅棕色的眼眸被擋在鏡片下,誰也看不出他的神色。「不,應該這麼說比較正確,爺爺他愛著父親。」

  還是一樣愛玩文字遊戲。這是帥昭民第一個感覺,所以小小嘖了聲,接著當大腦完整將整句話的意思整理過後,他瞪大眼抽了口氣。

  「帥律師,跟你說話真的非常輕鬆呀!」騰蛇終於停下了過度的大笑,高大的身軀似乎一時間還停不下來微微抖動,點起的火跟著搖晃卻點不上菸頭。

  鏡片後的黑眸看了眼饕餮手上的槍,再轉回騰蛇手上,一把抽走打火機,直接替男人點上火。

  「我不懂......爺爺是亞歷山大叔叔的爸爸,當然會愛他呀!」迷穀困惑地搖晃著小腦袋,沒有了鏡片她不自覺緊緊瞇著小鹿眼,試圖要看清楚騰蛇的臉。

  「迷穀,不要問了。」饕餮卻在這時候搶在騰蛇開口前制止了迷穀的疑問。「你還有20分鐘可以逃走,你明白我說到做到。」

  「饕餮,你真的要殺我嗎?」咬著嘴唇,迷穀縮在彼得懷裡哭出來:「我不要這樣啦!我不想殺你也不想被你殺掉!」

  大家都沉默了,彼得跟賽蓮依然嚴密的護著迷穀,饕餮的槍依然指著騰蛇,而騰蛇也仍咬著菸朝天花板吐出淡紫的煙霧。

  到底算身在其中還是旁觀者?帥昭民看了眼瑟,那張美麗的臉龐上帶著淡淡的慘白,緊咬著嘴唇已經沁出一絲腥紅。

  瑟是個溫柔而且心軟,容易自責的人。這大概也是為什麼當他說要拋棄繼承權時,幾乎沒有誰反對。

  帥昭民太了解這個好友,他不喜歡瑟一副做錯事躲避他的模樣。

  「很抱歉打擾各位的家務事。」好吧!反正他天生就是不小心多帶了一個膽子出娘胎,都敢在騰蛇的玩具兵團包圍下跟他互毆了,還有什麼事不敢作?

  幾雙眼睛全往他的方向瞥過來,他有點厭惡地瞪著饕餮灰色的眸扭了下唇。

  「我只想弄清楚一件事情,打擾大家激動的情緒很不好意思。」他當律師學話術不是為了在這種時候使用的,他的每句話都應該要能賺錢才對。

  「什麼?」迷穀可憐兮兮的擦著小臉上的眼淚回問。

  「請問,給迷穀小姐半小時離開是饕餮先生的意思,還是你們那位魔王爺爺的意思?」魔王兩個字讓騰蛇輕嗤笑了聲,帥昭民倒是不覺得自己有放錯形容詞。

  「是爺爺。」饕餮平靜的回答,拿著槍的手稍為垂下了一下,很快又舉起來。「為什麼這麼問?」

  「很奇怪所以才會問啊!這什麼濫問題。」直接丟了白眼給饕餮,反正只要是這個男人做的事、說到話帥昭民都決定厭惡到底,誰叫他搶了瑟!還吃乾抹淨不辦事。

  「你想問,為什麼爺爺會知道迷穀在這裡,而我也在嗎?」將嘴上的菸拿下,看似無聊地在修長有力的手指間轉動,騰蛇惡意地扭了下唇。「迷穀不可能告訴爺爺自己的行蹤,所以只有一個可能。」

  「有人通風報信。」這樣不知道算不算一搭一唱?接下騰蛇的話尾,帥昭民帶點無趣地下了判斷。

  「通風報信?」賽蓮愣了下,氣沖沖的大吼:「不就是騰蛇少爺嗎?他剛也說了,一切都是因為他,誰也躲不掉!」

  「我不需要自找死路。」騰蛇倒是老神在在的聳了聳肩,將菸按熄在桌上。

  「說得真好聽,騰蛇少爺,你不會忘了吧!你的確自尋死路過。」賽蓮不客氣的哼笑,手上的槍也轉向了騰蛇。「請你讓當家收回命令,想死你自己去死就好,不要拖主人下水!」

  一瞬間,帥昭民以為自己看到騰蛇露出動搖痛苦的神情,但一切都被大鬍子跟墨鏡擋住,他什麼也不能肯定。

  饕餮的灰眸往騰蛇戴著錶的手腕瞧去,錶戴在左手並不奇怪,騰蛇也不是左撇子,為什麼看?

  那是裝飾功能大過實用功能的錶,帥昭民並不確定是不是一直戴在騰蛇手上,他從來不在意這種事情。

  「不是我,如果想死我有的是辦法,不需要搞得這麼轟轟烈烈。」騰蛇挑了下眉,扭著豐唇低笑,幾個人都露出不以為然的神采。

  他一向把事情搞得複雜又麻煩,東轉西繞讓人遠永也看不透中心到底是什麼。

  「騰蛇少爺,你認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?」賽蓮哼了聲,纖細的手指一動就要開槍。

  然而槍聲沒有響起,她火紅色的纖細身軀猛地一顫,鮮血從唇角滑落,染著鮮紅色的唇彩,讓人一時沒有發覺那真的是血。

  手腕先以不自然的姿勢垂下,槍還扣在手上,接著是膝蓋向前顛了顛,像是跪倒那樣崩落,因為就在桌邊,她的身軀就倒在了桌上......一切都只發生在瞬間,直到槍落地走火的轟然巨響,才畫破了凍結的空氣。

  鮮血在她腳下一滴兩滴慢慢聚集成小水窪,仍有一點力氣的她在桌上掙扎著回頭,美麗用艷麗色彩妝點的眼眸裡浮出一層淚水,慢慢順著蒼白的臉頰滑下。

  「賽蓮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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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,對不起,我發了
不過這個便當很小很小對吧!大家一定都不會在意啦!嘿嘿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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