帥昭民這個男人,從來不逃避,他都只是「策略性撤退」,包括這一次。

  好不容易談完話,離開騰蛇‧布列尼的研究室時,已經是晚餐時間,七點多回到家拖著身體弄晚餐或叫外賣吃完整理桌子都累,今天不管是身體或是精神都已經到達極限。

  談話的結論,他必須要找那位「娑羅」,想辦法弄到看門狗的武器,在法庭上比對子彈跟彈道。

  『其實並不難,娑羅的寵物是可愛的小女孩,今年才十五歲。』騰蛇滿臉輕鬆,長腿交換了上下位置,率性的姿態很迷人。

  他下意識望了眼費奇,琥珀色的眼眸裡到底是怎麼看待騰蛇?要是被一個可愛的小少女痛罵「賤民」,光想像就很不舒服。

  『也許布列尼先生願意提供地點......』

  騰蛇的手指很漂亮,充滿男性該有的線條跟力道,指甲修剪得整齊乾淨,動作的時候不及不徐,課堂上他注意過不少學生偷偷觀察著騰蛇手上的動作。

  現在,那漂亮的手指豎起一根,推到他面前左右搖晃。幹!好想折掉。

  『帥律師,娑羅雖然是競爭對手,但也是我的家人,我們不可能出賣自己的家人。』

  出賣至少還活著,你們現在是準備要轟掉對方,這是什麼狗屁「家人」?除了在心裡幹聲連連外,帥昭民不知道怎麼維持臉上快要抽筋的微笑。

  所以他告辭了,繼續待下去不會有更多訊息,他承接的只是證明騰蛇‧布列尼沒有殺害餐廳女侍,除此之外與他無關。

  不對,嚴格說起來,現在就與他無關了。

  招來計程車,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坐進車裡。消耗太多體力的現在他又餓又累,非常需要被當大爺服侍。

  隨手撥了電話,米蘭達冷靜有禮的聲音很快接起電話。「親愛的米蘭達,麻煩幫我打封辭職信MAIL給偉大的老闆,留在事務所的東西都不需要了,直接扔掉吧!謝謝你了。」

  對,他早就應該這麼做了。什麼專業意識,狗屁!再怎麼專業也比不上自己的生命安全,更別說是家人的安全了。

  『帥,你是認真的嗎?』米蘭達雖然遲疑了下,語氣卻沒有太多的驚訝。

  「嗯,我想回台灣開業。」當初他就只是為了妹妹才來美國發展,如今妹妹已經回台灣了,留在這裡又不有趣,無聊的工作、討厭的上司,媽的!最後還送他滿身傷當餞別。

  『好吧,這些日子辛苦你了,祝你愉快。』

  開心的道別,雖然有點捨不得完美萬能的秘書,可是下定決心辭職這個決定,讓帥昭民身心都開朗起來。

  幹!真不知道先前在堅持個鬼,他早就該在接到這件案子的第一時間辭職了。不知道誰會去接手這燙手山芋,他會留心美國新聞,看哪個大律師最後死於槍戰。

  指點計程車來到了離自己家徒步只需要15分鐘距離的地方,下車地點是條乾淨整潔的巷子入口,在紐約要找到這麼不黑暗的小巷很難,這點上他真的很佩服瑟。

  從巷口就可以看見瑟的咖啡廳招牌,在夜色下溫暖的亮著,店門口的黑板上是流暢漂亮的書寫體字跡,今日推薦光看名稱就很美味。

  帥昭民很喜歡瑟的品味,咖啡廳並不大,裝潢也不奢華,卻有種純樸中帶著高雅的氣氛。推開店門時鈴鐺清脆的響起,配合著濃郁的咖啡及奶香,他的胃幾乎瞬間抽痛起來。

  「歡迎......啊!昭民?你怎麼來了?」從吧檯邊探出頭的男人,奢華美麗的眼眸訝異地瞪大,太過漂亮的眉心跟著不太滿意又無奈地蹙起。

  「剛工作完,好餓。」他當然知道瑟得不滿是什麼,但工作上的事情他不認為需要多做解釋。

  「昭民,你傷的不輕,那件案子難道不能......」話到嘴邊,瑟猛地住嘴,化作小小的嘆息,帶著碎光的黑眸不知道該說是放縱還是寵溺。

  因為很痛所以無法聳肩,帥昭民只是笑了笑,推推眼鏡。「關於案子,之前不想讓你擔心所以就沒麻煩你,不過我想這時候你應該也很清楚騰蛇‧布列尼的底細了。」

  他並不想在這時候又談起那對讓人厭煩的主僕,沒營養的東西吃再多也不會飽,他想要有點營養美味的食物安撫抽筋的胃。

  只能說,他不好意思讓瑟替他擔心,被那雙溫柔的眼眸一看,媽的!他好像是作奸犯科似的,充滿了罪惡感。

  「想吃點什麼?」瑟沒有繼續追問,代表默認帥昭民的推測。

  確實,身為朋友,在見到騰蛇‧布列尼這個男人之後,他回來就擅自將男人的一切都調查清楚了,然後擔心到現在。

  他知道自己不能限制帥昭民什麼,就算是極為親密的朋友,也不該過度介入對方的生活......即使他很想。

  不只是名字裡帶著「蛇」這個字,男人本身的行為跟扭曲的心計,也跟那條伊甸園裡的惡魔一樣黑暗邪惡。

  「我辭職了。」沒被追問,帥昭民鬆口氣,懶洋洋地攤坐在椅子上,整個人很愉悅地放鬆。

  正在研磨咖啡豆的手頓了下,瑟略抬頭從纖長的眼睫下挑望帥昭民鏡片後的黑眸。「你要回台灣了嗎?」

  「嗯......」隨意但篤定的單音節,帥昭民搔搔臉頰,看起來有點無聊地推著桌上陶偶形鹽罐的手。

  喀答一聲,瑟身形不穩的晃了下,手上的施力點突然消失,他垂下眼苦笑地看著被自己折斷的研磨器手柄。

  「不過,我沒有打算立刻回去。」在咖啡廳溫暖的照明下,帥昭民的眼睛半瞇,像是要睡著了。

  「我能問為什麼嗎?」將研磨到一半的咖啡豆倒出研磨器,瑟對於自己輕易被帥昭民幾句話左右的心情感到無奈。

  可惜了上好的豆子。

  「突然辭職,騰蛇‧布列尼肯定也猜得到我會回台灣,我不想讓他找到。」紅棕色帶著惡意及興味的眼眸,總是那樣出現在毫無防備的記憶片段裡,帥昭民厭煩地撇撇唇。

  他知道自己對騰蛇這個男人太過在意了,稍稍超出了律師跟當事人的界線。他根本不需要對那條蛇的一舉一動感到介意,拿錢辦事打哈哈就好。

  每次事後冷靜都覺得自己很無聊,偏偏當下又總是被惹得控制不住脾氣。

  到底為什麼?「瑟,你覺得我對騰蛇‧布列尼為什麼會那麼在意?他不過就是個很爛的男人。」

  而且還會說台語,下流驕傲自信無恥......幹!想到還是很不爽!打架打輸了還情有可原,畢竟那條蛇從小刀裡來箭裡去的,踹到萬惡之根一腳夠他爽的了。可他媽的為什麼連口頭上他也沒佔到便宜?

  「嗯?為什麼嗎?」的確是極為介意......瑟迅速看了帥昭民略顯煩躁的表情,知道他正在腹誹某個人。

  交往這麼久,瑟從沒有看過帥昭民真的太把一個人掛在心裡罵不停,一提到就怒氣沖沖,連那個無聊會被挑出來抱怨的,聽說長的很像神豬的老闆都沒有這種殊榮。

  帥昭民其實是個極為冷漠的人。他的裡外分的準確嚴苛,那不是一條線而是一面牆,但他卻會用溫文柔和的微笑,讓人感受不到那種強烈的分隔。

  騰蛇‧布列尼......現在是在牆裡還是牆外?

  「不提他了,莫名其妙的男人。」搔搔臉頰,帥昭民在心裡用幹做總結後,吐了口大氣。「瑟,我想吃水餃、魯肉飯、豬血湯、白菜滷之類的東西。」

  「我有水餃跟酸辣湯,還有東坡肉,要將就一下嗎?青菜用燙的還是炒的?」美麗的眼眸裡滿是寵溺,他喜歡帥昭民對自己撒嬌,即便毫無自覺。

  也許騰蛇讓帥昭民不自覺的掛念,他畢竟就在帥昭民身邊,被信賴、被依賴,他正在牆裡。

  「瑟,你真是太神了!以後我一定會想念你的手藝!」鏡片後的黑眸發亮,原本懶洋洋的模樣在聽完菜單後瞬間活力充沛。

  他就知道,來瑟這裡可以當大爺!當年到底怎麼會這麼好運交到這種朋友?

  「以後?」明知道是無心的一句話,瑟還是淡淡的感到心口悶痛。「昭民,說不定我會跟著你去台灣。」

  「你要來嗎?」訝異地輕叫聲,帥昭民從桌邊撐起身體,探頭張望瑟低垂的臉。「你不是跟家裡說好,只在美國不會亂跑,他們才讓你離家?」

  「嗯......」苦澀地回應,他不若帥昭民那麼自由,無論是心靈或身體。「就算捨棄繼承權,我畢竟是穆漢默德家族的成員。」

  「皇室有什麼了不起,有錢人規矩一堆......嘖!我也算有錢人。」撥撥細柔的前髮,帥昭民又跌坐回柔軟的椅子裡,抱著手臂輕哼。

  父親是大學教授,母親是某教育機構的創辦人,也算是家世優良的了。從小到大他跟妹妹就沒缺少過零用錢,就算是現在光靠他自己賺的錢都能過得很優渥。

  幹,不過就是有點小錢......彈了下舌,腦子裡又開始轉起那幾個充滿東方味,卻一點也不適合義大利人的名字,還有那簡直是生存遊戲的繼承人爭奪戰。

  反正跟他無關了,想這麼多有屁用!

  「你肚子餓就容易暴躁,先吃點小東西墊胃。」瑟從吧檯後走出,托盤裡放著酒精燈、小巧精緻的鍋子跟一小盤切塊的法國麵包。

  乳酪混合著溫醇的酒香,帥昭民覺得自己的胃快要被從喉頭勾出來了。雖然他喜歡下廚也擅長下廚,卻沒有瑟這好得該死的手藝啊!

  「青菜要用燙的還是炒的?」將起司火鍋放在桌上,瑟也跟著在帥昭民對面坐下,隨手插起一塊麵包沾了起司送到帥昭民唇邊。

  好看的眉梢微揚了揚,瑟輕嘆口氣準備將叉子也交過去的時候,帥昭民卻張嘴咬走麵包。

  「昭民你......」

  「嗯?這不是叫我吃的意思嗎?」帶點壞心得彎起唇,帥昭民朝瑟伸出手。「你這麼愛餵我,總是要順從一次呀!」

  真的,完全拿帥昭民沒有辦法,瑟微微紅著臉苦笑,將手中的叉子遞出去。「昭民,跟我這樣玩可以,對其他人別玩過火了比較好。」

  那個「其他人」當然是有特定的對象......騰蛇‧布列尼。

  「道森嗎?他應該會嚇哭。」帥昭民像個惡作劇的孩子瞇起眼呵呵笑。

  很想觸碰,秀氣的唇、健康的肌膚、靈活攝人的眼眸......瑟的手指微微震動了下,最後扶著桌子起身。「你還是沒回答我哪!青菜要炒的還是燙的好呢?」

  「我想吃白菜滷。」


----

大哥對瑟好任性啊XD

arrow
arrow

    黑蛋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