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起瞧見祁武及隱月赤身裸體的相擁,桐子更驚駭的看著那片雪白肩頭上的血肉模糊。

  手中抱著的染布不知不覺一鬆,全落在了地上。

  「桐子舅……」秋蟲的聲音在門邊眼看要跟著進來了,桐子一慌連忙抓起一塊布,將兩人蓋了起來。

  僅僅是布料輕柔的觸碰,隱月細緻的眉就揚動了。

  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,他不想同隱月見到,也不想讓祁武知道他發覺了兩人間的性事,他怕隱月會就此帶走祁武。

  不容他細想,秋蟲的小手已經握上了他的,隱月也睜開了眼,迷惘的瞧著他。

  「隱月叔叔?你同爹怎麼睡在染房裡?」秋蟲好奇的眨眼問,小身子就要親暱的靠上去。

  桐子一把摟住,閃避著沒有看隱月。「王爺,桐子這就去準備午膳。」

  「不用……」隱月的聲音嘶啞,懶洋洋的似笑非笑。「本王吃過了。」

  身子一繃,桐子強迫自己別問這句話的意思,他知道同隱月對上話,是佔不到任何上風的,只會被輕易的牽著鼻子走。

  「隱月叔叔吃了什麼?」但是秋蟲的嘴卻不是桐子能擋得了的啊!只能擋著秋蟲圓滾滾的眼眸,別讓瞧見隱月身上的傷。

  嘻嘻的輕笑聲,像針似的扎得桐子坐立不安,他硬是不肯把眼對上隱月,因為那就得瞧見祁武,瞧見隱月身上錯落的咬痕,以及肩上血肉模糊的口子。

  「一種羊腸做的菜。」露骨的回答讓桐子霎時不知所措,臉脹得通紅,幾乎落荒而逃。

  「王爺!」他咬著牙,這個后隱月到底懂不懂得「羞恥」兩個字怎麼寫!

  「好吃嗎?」秋蟲繼續問,晚了一步摀住那張小嘴,桐子整個人快燒起來了。

  他不應該讓秋蟲進染房的,他應該就把隱月跟祁武丟在這兒,帶秋蟲先回屋裡去!

  「這……」看了一眼手臂上乾涸的血痕,隱月彎唇:「不太好吞,份量也太多了些。」

  除了肩頭上的傷口仍在抽痛,蜜孔也仍隱隱作痛。祁武究竟玩弄了他多久,老實說中途他就不知道了。

  上天賜給體弱王爺最大的賀禮就是:昏厥。

  不過話說回來,就是他有一般人的體力,祁武那樣不懂克制的亂來,也說不準能撐多久。

  單薄的身子在風裡裸裎,微抖了下。

  他記得,他的衣服應是全被撕成碎片了吧!會留在這兒可是臨時起意,替換的衣物一件也沒有哪!雖說可以同桐子借……打量的看下別開頭一眼也沒看向他的人,輕笑著搖頭。

  雖然他萬分不願意,可既然桐子這麼清楚的表明了討厭他,那他只好同祁武借衣裳了。

  側首看了一眼睡的深沉的男人,手臂還緊攬著他的腰,原本埋在他頸窩的臉因為他坐起身的關係,枕在令人恥於開口的位置。

  盡情的動、盡情的吃、盡情的睡……隱月帶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眼神,輕輕的撥動蓋在端正額際上的髮絲。

  說是師兄,其實像是一隻以為自己保有野性,實際上完全被馴養的猛獸,比貓兒還有趣。

  紅唇微揚,手指輕柔的從祁武顏色微淺,帶著蕨草似微捲的髮上,滑到了剛毅的鼻梁,接著是因為沉睡輕輕張著的唇角,最後落在堅毅的下顎,像逗貓兒似的撫摸。

  隱月看不到自己的神情,忍不住還是轉回頭的桐子卻看得很清楚。那神情不是老把祁武欺侮得暴跳如雷的王爺,而是……心口狠狠一緊,他慌了。

  要是祁武看到現在隱月的神情,就算口裡再怎麼說不會走,他知道……祁武會走!會拋下他、拋下秋蟲、拋下這個故鄉,隨著這個不請自來的王爺,回到那遙遠的「京城」。

  「祁武!醒醒!」顧不得祁武會不會難堪,桐子尖銳的喊道。

  握著他的秋蟲聳了下小身子,驚慌的仰頭看他。

  桐子向來都是細聲細氣的,沒有對誰大聲吼叫過,就連生氣的時候都是輕柔的低語。

  「桐子舅舅……」小手使勁握緊桐子的手,怯生生的喚道。

  「祁武!祁武!」他知道他嚇著了秋蟲,但是……他看著蹙起濃眉,看來像是在掙扎著要不要醒來的祁武,狠心先不安撫秋蟲。

  「桐子,本王看來是個沒信用的人嗎?」形狀優美的指,仍輕柔的撫摸著祁武,眼眸雖然沒看向桐子,卻足以令桐子狼狽到不知所措。

  「王爺,請您離開,別再打擾咱們平民老百姓的日子了。」咬著唇,桐子忍著沒讓眼眶裡的淚滑出,輕聲細語卻掩不住他的硬氣。

  「桐子,你膽子真大。」隱月笑嘻嘻的睨向他,燦亮的眸底似乎閃過腥紅。「本王大可以現在就殺了你,帶走祁武。」

  「那就請王爺殺了桐子。」一揚頭,清淚從桐子秀氣的眼角滑落,半點也不退縮。

  望著他,又瞧瞧緊握桐子努力不哭的秋蟲,隱月嘆口氣。

  真是像透了,那種硬氣那種堅持,好惡分明一點也不聽他人意見的脾氣……唉……他注定當不成個狠心的王爺,只能沒用的敗退下陣。

  「祁武,祁武。」推了推摟著自己的男人,腰上的手一緊,溫熱的吹息更貼近的拂過他肌膚。

  已經被玩弄到暫時想恢復生氣都很難的部位,還是不知輕重的抖了抖,隱月苦笑。

  再縱欲下去,不等藥吃完他就先被祁武吃到連殘渣都不剩了,這可不是一件好事,光被吃不吃人他心裡也有點不甘願。

  更別說……看了桐子一眼,簡直當他是殺人不眨眼的山寨大王,下山來強搶民女啊!

  白皙的手掌高高舉起,毫不客氣的往祁武的臉上揮了下去,啪!清脆得連桐子都怔住了,秋蟲則縮起小小的肩,一副很疼的模樣皺著小臉。

  「該死!」痛唉一聲,祁武猛的彈起,頭頂險些往隱月的下顎撞去,一偏首躲開隱月嘻嘻一笑。

  「后隱月!」聽到笑聲,祁武氣憤的怒吼。

  攤攤手,隱月一臉無辜:「桐子跟秋蟲想找你,本王也是……萬分不願意呀!」

  聞言,祁武一繃,瞪著虎眸似乎不敢回過頭去看身後的人。

  哈哈一笑,隱月揚眉道:「祁武啊!大丈夫敢做敢當,這時後才害臊是不是太晚了唷!」

  「后隱月!」祁武咬牙低吼,似乎是怪罪隱月不先叫醒他,反而讓桐子跟秋蟲看到了他的醜態。

  「本王也是剛醒。」隱月想聳肩,但才動了下肩頭,小臉就疼得皺起來……是了,肩上的傷還沒上藥呢……

  瞧見他的神情,祁武伸手想碰他,最後卻停在半空,緊捏成拳。

  不以為意的拖過散落在他身邊,祁武的衣物,遞上前。

  「隱月,你的傷……」小心翼翼的在不碰到白細指頭的狀況下接過衣裳,祁武躊躇地開口。

  「桐子在等你。」打斷他不知所謂的呢噥,隱月笑盈盈的指著他身後。

  清秀臉龐上的淚痕已經拭去,隱月倒是覺得有點可惜,難得能輕易的落淚,不善加利用就太浪費了。小時候父皇說過,能用的東西就要用到極限,否則同無用是一樣的。

  所以他撐著把自己的身子用到極限。

  迅速的穿好衣物,同隱月全身赤裸不同,祁武的下身只是拉脫褲頭而已,整理一下就爬出了染布的遮掩。

  「王爺,還要用午膳嗎?」桐子拉著秋蟲走到了祁武身邊,一瞬間隱月覺得自個兒可能是這染房裡最沒地位的人。

  忍不住呵呵笑起來,他仰頭看著那「一家三口」,聽見他的笑都露出了不同的神情。

  秋蟲跟著嘻嘻笑,雖然大眼有點紅通通的。祁武濃眉狠皺,大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。桐子垂著眼恭恭敬敬的,卻沒有瞧著他。

  「麵湯就好。」他還得服藥,空著胃又會鬧肚疼,他已經沒有體力再忍受更多的疼了。

  「是,桐子明白,這就去準備。」有禮的弓身,桐子一手拉著秋蟲,一手扯扯祁武,走出了染房。

  沒有立即跟上去,祁武看著包在大紅色染布裡,只露出纖瘦雙肩,顯得弱不禁風的隱月,眸光最後定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。

  「血還……還流嗎?」低沉的聲音乾澀,祁武輕咳了咳。

  「你要不要自己碰碰看?」沒瞧他,隱月輕笑將染布拉起,連頸子都包起來。

  染布不是很大,隱月又較一般人高朓,他抱著膝頭把自己縮成小人球,雪白的頰就靠在屈起的膝上,黑絲般的髮像流水般,披散而下。

  從祁武的方向,只能瞧見光潔的額、小巧的鼻及粉頰,卻看不清隱月的神情。

  「我讓桐子拿套舊衣來給你。」忍著要將隱月摟入懷中的衝動,祁武退開一步,低聲道。

  「讓秋蟲拿來吧!桐子還得弄飯呢。」他可不想受寒,這裡不比京城,要是當真病了不回京城給太醫瞧是不成的。

  「嗯……」用力點頭,祁武有些急促的往門外走。

  才踏出門,他一眼瞧見不遠處桐子及秋蟲,擔心的望著他。

  「隱月,王爺也好、后隱月也罷,祁武都不要。」當他察覺自己說了什麼,話已經覆水難收。

  嗤的一聲笑,讓祁武繃緊的身子頓時放鬆,心裡卻掩飾不住不甘心。為什麼聽了他這麼說,隱月還能笑?他真恨隱月笑!

  「本王,從一開始就知道。」

  輕柔的細語是配上甚麼樣的神采?祁武想看,卻沒有回頭,走向了門外的家人。

  隱月知道他不會回頭,小臉埋進了膝頭,溢出了一串輕笑,身軀都笑得抖動起來無法抑止……


■ ■ ■ ■


  師父離宮前,只讓他一個人知道。

  那是一個滿月的涼夜,中秋剛過沒多久,再一個月就是他十七的生辰。

  他因為賞月同師兄喝得太快意,醉倒在花園裡受寒,病倒在床上燒的腦子都不清楚了。

  或許是因為這樣,師父才特意來瞧瞧他……他知道,雖說只是師徒之稱,師父一直將他當親生孩子那般疼愛,有一回病著無趣好奇的查了幾件事,才知道莫怪師父會疼愛他了。

  門扉被推開的聲音很輕,卻仍是驚醒了他。喝了藥睡上了幾個時辰,夜裡反而無法安眠。

  強睜開疲累的眼,模模糊糊中師父俊朗的面孔映入他眼中,他彎起唇笑笑。

  「隱月,師父明天要走了。」在床沿坐下,師父從懷中抽出青絲帕,輕柔的替他擦拭小臉上因為發熱而冒出的冷汗。

  「為……為什麼?」他大吃一驚,掙扎的想坐起身,卻被師父溫暖的大掌阻止了。

  搖搖頭,師父微笑:「隱月,天下無不散的筵席,師父有想做的事情,非離開不可。」

  「師父……」伸出微涼的小手,貼住師父的手,他真捨不得跟師父告別。

  「隱月,師父只擔心你。」師父英挺的劍眉輕蹙,反手握住他的手,他的心口輕輕一揪,大概猜到師父要說什麼了。

  「師父,別替隱月擔心,隱月……」

  「師父收了三個徒兒,每個都死心眼。」淡淡打斷他笑嘻嘻的辯解,在師父溫柔的眸子下,恐怕什麼秘密也藏不住。

  吁口氣,他收起笑容,悶聲道:「隱月會留心的……」

  想來師父也很苦惱吧!三個徒兒除了大師兄算是有好好習武之外,某個徒兒滿腦子恐怕都是風花雪月,連師父武功的四成都沒能學會。

  莫怪師父想離宮了。

  「不,隱月,師父希望你死心,鵬羽不是能讓你……」師父輕輕的蹙起眉,似乎在思量怎麼說才不傷人。

  末了,只有一聲嘆息:「鵬羽心眼太死,為師擔心他會錯手該抓的東西。昭明感情太烈,不是毀了自個兒就是毀了這個天朝……」溫柔的眼眸意有所指的瞧著他,他只能笑笑無法開口。

  「隱月,你太無我了,看似快意實際上……」師父一頓,在他無所謂似的笑容裡,嘆氣。「隱月,答應師父,把自己看重一些。」

  「師父,隱月一向把自己看得很重。」人生對他來說,跟風裡的燭火一樣,就算這會兒沒滅,下一刻興許就滅了。

  所以他快意而活,想做什麼就做什麼,這還沒把自己看得夠重嗎?

  師父輕柔的撫摸他還微燙的粉頰,柔的像溫茶似道:「隱月,答應師父至少再多活十五年,讓師父回京城來時還瞧得著你。」

  不由自主的點點頭,他把臉頰貼在師父掌心裡輕蹭:「隱月會活到再見著師父的。」

  師父是不是有對他的回答露出溫柔的笑意,他不記得了。也許是師父認為他該好好休息點了他的睡穴,當他再次回神屋外已然大亮,師父再也沒出現了。

  該說,師父真是太會看人了嗎?從染布裡抬起頭,刻意不去瞧布上一小塊顏色較深的地方,隱月強撐的爬起身。

  他答應過師父要多活十五年,眼看還有四年才到約定的時日,這藥……

  嗤的笑了,桌角攤著藥袋,緞布面髒得跟麻布似的,用不著看他也知道裡頭的藥丸會是什麼模樣……唉!看來他不暫且回軍營一趟不成了……

  這也算是順遂了桐子的心願啊──彎起唇,他再次笑不可抑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黑蛋白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