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摀著眼,又被祁武緊摟在懷裡,隱月不知不覺又打起盹來,當他察覺到小心翼翼的足音靠近床邊的時候,身下的身軀也翻動了下。

  摀著眼的手輕輕的抽去,他還是閉著眼,賴著不肯動。

  「爹……」身後秋蟲軟軟的喚了一聲,頭頂上男人模糊的應了一聲。

  「爹,桐子舅舅問要不要吃飯了?」小小的身子隨著聲音攀上了他身側,弄得他有些癢癢的,差點忍不住笑出聲。

  努力忍著,任由秋蟲把小胖手繞過他的腰,小身子舒舒服服的偎著他。

  不知道隱月早已醒來,祁武不敢稍動一下,怕驚擾到他,只能用僵硬的姿勢羨慕的看著兒子,低聲說:「隱月還在睡,你和桐子先吃吧。」

  唉呀!是不是別再裝睡了?想到秋蟲那可愛的模樣,隱月可捨不得他餓著。

  正想睜開眼,秋蟲又小聲的開口了:「爹,你比較喜歡隱月叔叔呢,還是比較喜歡桐子舅舅?」

  沒料到兒子會這麼問,祁武愣了下,瞪著虎眸卻答不出話來。

  「秋蟲呢,喜歡桐子舅舅,也喜歡隱月叔叔。可是舅舅說,隱月叔叔會把爹帶走,那秋蟲就沒爹了。」似乎沒打算要父親的回答,秋蟲自顧自接著說。

  「為什麼這麼說?我不會跟著隱月走的。」祁武皺起眉有些不安困惑,不懂桐子為什麼這麼說。

  他是秋蟲的爹,桐子的妻舅,這個地方則是他的故鄉,雖然他很在意隱月,但是……他沒理由離開自己的家人及故鄉,只為了一個夢裡的少年……若是少女,還有可能吧!

  聽了他的回答,秋蟲咧起笑,手腳並用爬過了隱月的身子,攀住了祁武的另一邊臂膀。

  「秋蟲最喜歡爹了!」

  本王最討厭你爹了!在心裡扮個鬼臉,隱月決定暫時不睜開眼,反正他還不餓,等他餓了再醒。

  想等的人,就慢慢的等吧!

  「可是爹,隱月叔叔怎麼辦?」嫩嫩的小手掌摸上了隱月略顯沒有血色的臉頰,很擔心似的問道。

  「秋蟲。」輕聲制止兒子的手,祁武不是很樂意瞧見有人摸隱月,也擔心隱月會被驚醒。

  「我也喜歡隱月叔叔,爹呢?」秋蟲的小胖手乖乖的縮回身邊,改為抱住爹強壯的臂膀,小臉擦了擦。

  「爹……」喜歡嗎?祁武微微紅了臉,回答不出來。

  他喜歡瞧著隱月,就算隱月帶著狡獪微笑捉弄他,心裡雖說是有些不是滋味,但總是感到放心親近。

  他也喜歡摟著隱月,雖然這柔軟單薄的身軀總是暖不起來,摟著摟著夜裡他醒了幾次,都害怕隱月是不是怎麼了。

  可是要說埋怨,他也真是埋怨隱月的脾氣,讓他的心吊著一點也不踏實。

  「爹不知道。」嘆口氣,他垂眼望著懷中的人兒,只能這麼說了。

  「能不能讓隱月叔叔一直留著?」雖然他是因為糖才親近隱月的,可是玩著玩著,秋蟲真心的喜歡這個比娘還漂亮好多的叔叔。

  「這……」摟著隱月的手臂猛的束緊,差點讓隱月喘不過氣來。

  「不行,隱月一定不會想留在這種荒郊野外。」祁武低沉的聲音異常篤定,他望了想回話的兒子一眼,斷然搖頭:「隱月一定不會願意留的,他很快就會走了。」

  細緻的眉微微抽動了下,瞬間這對父子同時閉上嘴,看著隱月不敢轉開眼。

  長睫輕顫了下,眼眸緩緩睜開,紅唇也跟著揚了起來。

  「隱月叔叔。」秋蟲笑咪咪的喊著,小胖手伸過去就要抱隱月。

  一把扣住兒子的手,祁武顯得狼狽的瞪著隱月問:「你……你聽見了?」

  「什麼?」隱月只眨眨眼,這麼笑問。

  看著那浸蜜似的淺笑,祁武脹紅臉,一時說不出話來。

  「隱月叔叔,你能一直留著嗎?」秋蟲搶著問,眼裡閃著期待。

  伸手擰擰他的小鼻子,隱月點頭:「能,本王原本就沒打算要回京城了。」

  摟在細腰上的手一繃,弄得他有些疼痛,輕抬眼果不其然對上了一雙不知該說是不悅,還是開心的黑眸,他嘻嘻一笑。

  「秋蟲,你餓了嗎?」別開眼,他親暱的揉著秋蟲的小腦袋問。

  「后隱月!」

  「祁武,本王只留在想要本王的人身邊。」美麗的眸淡淡的掃過祁武,細腰被鬆開了,隱月立即翻身下床。

  及腰的黑髮尾端,靈巧的晃動了動,祁武幾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抓。

  心裡有個聲音,要他不顧一切的動手,把隱月拉回身邊……他不應該放手的!然而,他終究還是沒有伸手,大掌壓抑的握成拳,一動也不動的垂在床側。

  「隱月叔叔,秋蟲想你留下來。」秋蟲慌慌張張的爬過祁武緊繃的身軀,差點翻下床。

  一伸手撈住了小身子,隱月笑嘻嘻的用雪白面頰貼著秋蟲的嫩臉,蹭了蹭:「那本王就留下來。」

  「我……」祁武也下了床,望著隱月什麼也沒法講。

  「祁武,你餓了嗎?」

  「嗯……」吶吶的點頭,他站在床邊不敢接近隱月。

  「走吧!別讓桐子等。」抱著秋蟲,隱月瀟灑的轉身離去。

  愣了愣,祁武一時沒辦法動……隱月都聽見了嗎?隱月……都聽見了嗎……


※    ※    ※


  真要說,對於祁武的回答,隱月與其說感到不悅,不如說感到:果然如此。

  小口的吞著飯菜,透過長睫他盯著桐子悶笑。

  被看得不知所措,桐子對低頭猛扒飯的祁武投以求救的目光,當然因為努力吃飯的關係,祁武並沒有察覺到。

  不得已,桐子只能自個兒開口:「王爺,請問……飯菜不合您胃口嗎?」

  合胃口嗎?隱月望了飯桌一眼,搖頭:「倒不會,本王向來不挑嘴。」

  「那……王爺有事想交代桐子嗎?」

  眨眨眼,隱月笑笑:「也沒有,本王只是瞧你親切。」

  聞言,桐子露出怪異的神情,慌亂的垂下頭跟著祁武一起努力扒飯。

  果然,人就算撞壞了腦子,脾氣也不會改。

  夏滄濫就是一輩子當定了祁武,那死心眼還是夏滄濫。

  那根死板的木頭還記得昨晚他問的話嗎?他沒讓祁武回答,倒沒想到今兒也算是藉著秋蟲聽到了答案。

  第一眼見到桐子,隱月只覺得那樣清秀的人物,荒郊野外的的確是很難見。幾經談話,他也發覺桐子看來雖然文文弱弱、客客氣氣,脾氣卻是很硬的。

  對他這個王爺,與其說是敬畏不如說是厭惡。

  並不是因為王爺這個身分,而是厭惡「后隱月」這個人,雖然努力壓抑,但桐子一點也不希望隱月繼續打擾他們「一家三口」的生活。

  怎麼會看不明白呢?又夾了一口炒雞蛋放進嘴裡細嚼,隱月仍盯著桐子微笑。

  這脾氣像誰?總算把目光轉向一旁的祁武,恰好吃完抬起頭的男人跟他四目相接,不悅的蹙起眉頭,他輕聳肩。

  「祁武,你還記得本王同你提過的師兄嗎?」看祁武打算離桌,隱月慢條斯理的開口。

  立即,祁武的動作停下,唬!的回過頭瞪著他。

  「他……他怎麼了?」明知道自己不該問,可是……祁武還是忍不住問了。

  「本王在十四歲那年,決定什麼也不同師兄說了。」

  皺眉,祁武悶聲問:「為什麼?」

  美麗的眸對上抬起頭望著兩人的桐子,吃了驚的桐子卻沒有別開眼,反而硬是與他眼對眼的望著。

  「因為……」隱月放下只吃了一半的碗及筷,懶懶的支著臉頰瞇起眼,紅唇還是一抹似笑非笑。「本王中午能吃麵條嗎?只要湯跟麵條就好。」

  「后隱月!」他聽見了祁武咬牙的聲音,哈哈大笑。

  「好吧!本王偶爾讓你心裡好過點。」優雅的站起身,隱月的眼眸沒有離開桐子,逼得桐子不得不慌亂的別開頭。

  「什麼?」祁武靠上前一步,卻不是走向他,而是走近桐子。

  察覺隱月扁了下嘴, 秋蟲立刻捧著小碗,夾好了菜,溜到外頭去安心享用的早飯。

  一揚眉,隱月嗤!的笑出聲:「祁武,本王不會對桐子做什麼,別這樣看著本王,起火了你要自個兒負責唷!」

  「后隱月!你胡說些什麼!」莫名的脹紅臉,應該是要惡狠狠的目光,顯得沒什麼氣勢。

  「王爺,您想說什麼?」似乎看不下去了,桐子往祁武身前一站,聲音還是細聲細氣的,卻很強硬。

  「本王真是越看你越親切哪!桐子。」除了不是站在他身邊瞪著夏滄濫,而是站在祁武身邊瞪著他以外──隱月的小手顫動了下。

  「后隱月,有話快說!」祁武急起來,他不想再被隱月繞著繞著,又被耍弄了。

  「本王承諾過就會做到,祁武,你好好記著,不成嗎?」隱月對他露出無辜的微笑,小手按在腹上:「本王一急,很容易胃疼,一胃疼就容易忘記事情……這胃是疼還不疼呢?」

  「后隱月!」吼聲如雷,祁武巴不得上前揪著隱月搖他,看能不能把話從那張美麗卻氣死人的嘴裡搖出來。

  「王爺,桐子會記著您的交代,午膳是清湯麵嗎?」擋著祁武,桐子聲音略微揚高,柔和的眼眸藏不住淡淡不悅,連忙垂下。

  「是……」唉,胃似乎真有些疼,醒來忘了先服藥就吃東西,要是讓太醫們知道了……感到有趣似的笑起來,立即一陣吼聲讓他幾乎聾了。

  「后隱月!」

  「是是,本王說就是了,以前你沒這麼急。」無奈的掏掏耳朵,隱月平淡的道:「因為,師兄不再是隱月的師兄了。」

  「什麼意思?他被逐出師門了嗎?」祁武急切的問。

  「不。」隱月笑容可掬的瞧著小心擋著祁武不讓他靠近的桐子,輕柔的道:「他成了小師弟的大師兄。」

  所以,他一點也不意外祁武會那樣回答秋蟲,不管記不記得,夏滄濫就是夏滄濫。

  十四年前,他的小師兄愛上了一個七歲的小男孩,死心塌地、掏心挖肺。十四年後……隱月看著桐子雖然與淳于示不那樣相像,氣質卻神似的模樣,嗤!的笑了。

  桐子微微蹙眉,不解的看著隱月的笑,輕聲問:「王爺,請問怎麼了嗎?」

  「本王只是很懷念一些往事。」

  「什麼往事?」祁武顯然還是不懂他說的話,臉色沉黑。

  「本王的師兄,成了小師弟的大師兄……之類的往事。」胃猛的一絞,隱月差點站不穩。

  他硬是穩著身子,對瞪著他發怒的祁武吐吐舌,擺擺手:「本王想再睡會兒,你就繼續去毀了那片菜園吧!」

  冷汗,慢慢的從額際滑下,他轉過身沒讓任何人瞧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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